早晨起得太早,卓夕一沾马车上的枕头就睡着了,一直睡到午时才算醒来。一看才小半日的时间,马车已经出了京都城,驶在了南下的官道上。
璟沅放下手边的手,拍拍她因睡眠而显得红润的脸颊,问道,“醒啦?”
“那是自然,再睡下去的话,可不知这位官人要将奴家拐到哪里去?”
“哦,如今小娘子醒了,你可知道本大王要将你拐到哪里去?”他笑问。
她一愣,还真是……她再薄被又往头上一蒙,“奴家再睡一会儿,请大王到了山寨再唤醒奴家……”
他又问,“这敢情好,小娘子睡饱了也可好好伺候本大王!”
她气恼地拉下薄被,“你出个门就带了六个太监、八个宫女,还有十二个金御卫,这么多人伺候你还不够?”
他伸出手揉了揉她有些凌乱的头发,“天地良心,这八个宫女另加五个太监全是你宁安宫里的人。朕带这么多人出来伺候都是为了谁?”他其实就带了五河一个,若不是考虑到安全问题,那金御卫他原是一个也不想带。
卓夕语塞,好吧。可是她原本只想随便带两个人出来的,没想到临行前皇上挨个儿问了一个当值的几个人的差使,觉得梳头的不能少、浆洗的不能少、会烧水的不能少、能做吃食的不能少,就连会铺床的也不能少……结果就一口气将八个宫女和五个小太监全都带了出来。浩浩荡荡坐了五辆马车……
璟沅却是低了头凑近了她鼻尖处,悄声说,“不过,有些贴身的事,离了小娘子怎么能行?!”
她就“呸”了一声推开了他的俊脸,一片红霞却不自觉地爬上了脸。
想了想她又不甘心地说道,“我竟然不知道你是何时变得如此能言巧辩的?”想起他还是广安侯爷的时候,那可是惜字如金……
他哈哈地笑,“遇上了你,美色当前……口齿怎能不变得厉害一些?否则岂不是要被你欺负到底了?”他挪了挪身体,温声问道,“饿了么?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能委屈小娘子吃些干粮了……”
卓夕倒是不在意,点点头,“行,先给我喝口水。”
一行人走走停停,终于在第十一天的时候,到达了紫和郡。
天气是越往南越热,到了紫和郡的时候,一行人已经换上了春装。不用铺厚褥子升火盆,一路过来春晚几个宫女倒是舒服了很多。就是天气变热,一到客栈便要打水沐浴。而且干粮也不能存放太久,只好一路在客栈里补充粮食。
紫和郡离璟桦所在的君瑶城很近,不过两三天的路程,那边定远侯璟桦早得了消息,悄悄派了人将紫桑国王室之前 在紫和郡建立的行宫收拾了个干净,又采买准备了日常物资在此候着。
卓夕下了马车时,见到领头一个迎接他们的人吃了一惊。
竟然是定远侯夫人刘涵珠刘氏。
她没想到璟桦竟然派了自己的夫人亲自远赴紫和郡来接待自己。
刘氏率众人朝皇上和皇后娘娘行礼,却没说破,只道,“恭迎袁老爷和袁夫人到此游玩,一路辛苦了……”
璟姓是国姓,太惹眼。原本璟沅非要自称姓井,卓夕一看这字“横竖都是二”,嘲笑了半天,两人才商定取后一个字的谐音,姓袁。
女眷出面接待,璟沅却不好应声了,卓夕便快走两步扶起刘氏,“定远侯夫人才真是辛苦了!”
才走近,立刻就是一股好闻的清香扑面而来。
刘氏便替宫里来的一行人引见她身后的管家仆人等。
那些管家仆人眼见着连侯爷夫人都对来人如此谦恭有礼,神色越发凝重不敢怠慢了。
随后才迎了二人进了行宫。
卓夕亲热地挽着刘氏的手臂,悄声问她,“你身上可真香,是不是新研制的香水?”
她早就知道刘氏擅长制香,其实这也是她远赴南面来的原因之一。
刘氏面上浮出一丝羞赧,“妾身在君瑶城闲着无事,发现了几种原在益州没有发现的花,便试着做了几种香。侯爷觉得用着挺好,妾身就随意用了……娘娘若是觉着好,妾身有带了几瓶过来,请娘娘品鉴。”
卓夕就板着脸,“桦儿都要叫我一声婶婶。你倒好,咱们这样悄悄地说话,还要娘娘娘娘地叫,你是嫌和我不够生分么?”
刘氏面上一惊,随后有些惶恐,“婶……婶婶,是侄媳妇不懂事,您千万别生气……”
“如此甚好。那我就不客气啦!你有什么好香,都尽管拿来!婶婶稍后有笔买卖和你谈!”
在刘氏的惊异中,两人入了行宫安顿下来,还特意嘱咐路上太辛苦,要好好睡一觉,明日再谈什么接风宴……
刘氏自然是不敢有异议的。
谁知当夜,两位主子歇息的沐风殿内传出争吵声。
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
在随侍的宫人太监看来,两位主子简直就是如胶似漆、琴瑟和谐,偶有分歧也只是放出冷气冰冻周围的人,从来没有如此剑拨弩张怒火冲天过。
春晚和五河率先吓得差点要冲了进去。
两人的手双双触上大门的时候,里面异口同声传来一个字“滚!”
五河泪奔。
春暖却是呆愣地看着眼前的门,想了想,决定还是冒险要推门进去。
五河吓得一身冷汗,急忙把她拉到一旁,“哎哟我的春暖姑姑,主子可是一番好意,你可千万别乱上加乱了……”
春暖细思了一番,也是一身冷汗,急忙道谢,“多谢五河大监提醒。”
既然是前所未有之争吵,两位主子定然不希望有第三人知道,若是自己贸然闯了进去……那定然是殃及池鱼……
她连忙遣散随侍的其他宫人,“都回屋去歇下!明日主子有需要,自然会唤我们进去!”
其他人齐齐松一口气,行了礼各自退下。
春暖担忧地望了望那紧闭的大门,心里暗叹一口气,也退了下去。
五河老神在在,甩一把手里的拂尘,走到外面的二道门外席地坐下。
半晌,一个身影怒气冲冲地打开内殿的门走出来。
五河急忙站起,躬着身跟在了那个身影后面。
翌日,卓夕醒来,心情甚好地伸个懒腰,唤了一声春晚。
春晚应声而入,一脸的担忧。
卓夕却如无事人般,由着她们伺候着穿衣梳洗。
随后刘氏进来了,说是早膳已经备好。
卓夕移步去了东次间用膳。
刘氏谦恭地说,“妾身按着京都里的习惯准备的,也不知是否合娘娘口味。”
卓夕一看,全是包子馒头面点一类。虽然不是很喜,但也不挑,拣了几样各吃了两口才放下筷子说,“本宫随身带来的春喜,最是擅长厨艺,你若是有拿不准的,倒是可以差遣她。”
刘氏急忙说,“娘娘身边的人,妾身怎敢差遣。”
“你若是连她都不差遣,日后这一日三餐饭食本宫可怎么办?”卓夕笑道。
刘氏这才明白过来,连忙表示感谢。
卓夕簌了口起身道,“你叫涵珠是吧?”
刘氏点头答道,“妾身贱名怎敢劳娘娘惦记。”
卓夕笑眯眯地说,“我们一会儿要出去逛云音寺,难道你希望在外人面前我还喊你侯夫人?”
刘氏一愣,也小心翼翼答道,“婶婶唤妾身涵珠即可。”
卓夕一面朝外走,一面笑,“你也别太小心翼翼了。我们自是一家人,莫要太见外了。”
“是。”刘氏心里直犯嘀咕,昨儿她让人注意着沐风殿的需求,却听下人来报说好像皇上和皇后娘娘吵架了,皇上更是一夜未归。怎么皇后倒一副全无事人样,还要按计划游云音寺?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一丝也不敢显,忙命人去准备了车马。
半个时辰过后,刘氏陪着卓夕登上了前往云音寺的马车。
一路车马慢行,卓夕一面看着车外的春光,一面感慨,“还是南面舒适!阳光明媚,景色怡人……”重点是不用穿着太厚……行动也灵活了很多。
刘氏陪着聊天,“可不是么?侄媳刚到君瑶城时,也很是惊奇了一番。这里一年四季最冷不过加个坎肩,连皮袄都用不上。原先侄媳在益州时,一年四季里有三季都至少要穿坎肩。冬季甚至要裹上两层狐裘。”
卓夕点头,“南北面气候差异大,物种也比较不一般。我听说云音寺所在的云音山,高耸入云,想必奇花异草也多。”
刘氏掩嘴笑道,“药草侄媳就不懂了,不过奇花倒还真的有不少是侄媳在益州时没有见过的。”她从袖里掏出两个小陶瓶,双手捧着递给卓夕,“六婶,这红色瓶中是侄媳用一种叫刺桐花提炼制成的,蓝色瓶内是一种叫卮茜花制成的。您若是喜欢,侄媳在君瑶城的花坊内还有一些其他的香味,过几日便命人送来。”
“那六婶可就不客气了。”卓夕把红色瓶中的汁液倒了一点出来,抹在手腕上,闻了闻,又从蓝色瓶中倒了一点汁液出来,抹在另一只手的手腕上。随后又将二者稍稍混和了一下,擦到了刘氏的手腕中,示意她闻一闻。
刘氏闻了之后惊诧地说,“侄媳制香这么多年,却竟从未想过将这样两种花香混和在一起。这刺桐花冷冽清雅,卮茜花浓烈甜蜜,这么一混合,倒是冷冽中带着香甜。”
卓夕点点头,“不止花香可以混合,还有一些青草之香也可以混合其中。这正是我南行的目的之一。你若不嫌麻烦,令人将你那一套制香的工具搬过来。我们可以一同参谋参谋。”
刘氏兴奋地说:“好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