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男人胸腔剧烈起伏,又深深吸一口气,“为了这虚名就能不顾自己安危?去攀什么悬崖?!又尝百草?小白又不在,中毒了怎么办?你有几条命啊?!”说到最后,已经低吼出声。
她的满腔怒意立刻熄灭,缩了缩脖子,心虚地说,“那是他们瞎编的!哪来的悬崖?我也很怕死的好不好?哪里中毒了?我不是活蹦乱跳的?”
男人怒火滔滔地朝外一吼,“让花焉自去领罚!”
她抓住他的手臂抗议,“喂喂喂,和花焉有什么关系啊?!”不对,这么说来,花焉并没有把那日情形悉数报告璟沅?
她赶紧挤出两滴眼泪,假装可怜兮兮地说,“亲爱的,人家花焉好不容易站在了我这边,你这么一罚,不是又让她记恨上我了?那下次我遇上什么麻烦,她怀恨在心的话恐怕护我就不会那么尽心尽力了……”
“她敢!”
“她是不敢,可同样是救人,早一分晚一分,出手力道多一分少一分,这当中的区别有多大你不知道吗?”
男人默然,又朝外低吼一声,“有人求情,刑罚减半!”
她翻了翻白眼,不过改这么小一道命令也要把责任都挂自己头上,少点面子会死啊?
男人冷哼一声,“你不是要卖她的好么?那你就多攒攒人情。”她说得对,贴身的暗卫需要忠心,但有时也需要有一些情感上的感激。
卓夕拉下他紧绷的手臂,“好嘛好嘛,人家认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这次不是正好赶上嘛,那疫症又凶险,我只能冒一冒险。但真的没有什么悬崖,就是一个小山坡而已……”
“你还敢说?!”
“不说了不说了,我保证,没有下一次……”她侧过头去看男人刀刻般俊美的侧脸。
男人紧抿着嘴,显然还在生气中。
她转头的幅度大了些,扭着脖子去亲他的嘴角。
冷硬的嘴角这才软了软。
但还是无动于衷,明显还在生气中。
她眼珠一转,贴在他的耳边一字一句地说,“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这个虚名,我只是,想和你并肩站在一起,看尽天下繁化……”
她能感觉到身后背靠着的胸膛微微一震。
低沉的嗓音带着些沙哑,“朕希罕这些?朕说过,朕要与你共享天下、共治太平,不就是让你与朕并肩而立?”
她反手圈住他的脑袋,懒懒地说,“不一样的,这是你给予我的,我要返还给你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一个后无来者的千古一帝!”
身后一阵沉默,后面的男人更加搂紧了她。
还不动心?
半晌才有声音轻轻响起,“你知道对于我来说,你的安好,重于一切吗?”
这是他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的表态。
她急急地反嘴,“我不是很……”
“好”字还没吐出来,他的吻已经用力地压了上来。
……
力道这么大,还不能消气吗?
卓夕脑中急剧转动着,想起那戏中最后一小节,是百姓们谈论“药王夫人”的溢美之辞的同时,还不忘用力地夸了夸那个能“慧眼识英才”的将军……
董仲这马屁拍的……
她转过头来退出了这个吻,立刻也拍起马屁,“没听那人唱嘛,就是因为有你这样慧眼识才的主子,才会有我这样优秀的人才脱颖而出……”
怎么听起来还是像在夸自己?
不过戏里面这个所谓将军的戏份实在很少,又只在最后来这么一出,这不会太敷衍了吗?
那个董仲造一国之主就在这里么?
她心里担忧着,却听身后的男人愉悦地吩咐门外的五河,“看赏!”
……
这男人没听出来他的戏份?还是这男人没听出来董仲的敷衍?还是自己拙劣的马屁居然显效了?
戏剧谢幕后,董仲和陈九婴其实就一直暗搓搓等在楼梯旁,压根儿顾不上去收集大堂内热烈的讨论。重要的人物就在包房内,谁还有空去理那些普通戏迷的想法?
听到最中间那个包房门口的五河尖声喊着“班主何在?主子有赏——”时,两人立马冲了出来。
五河奇怪地看着两人,问,“两位都是班主?”
董仲有些尴尬地后退了一步。
陈九婴上前来行礼,“大人,小的是宝莲社班主陈九婴。小的谢贵人赏!”
董仲有些眼红地看着他接过那盖着红绸的盘子,点头哈腰地问,“大人,小的是这出戏剧的话本撰写之人,却不知贵人对这出戏有什么意见和建议?”
五河倨傲地看着他,“贵人赏都赏了,你才来讨意见?”那不是打脸吗?
董仲尴尬了,想了想说,“此剧今日初演,小的还准备和陈班主商量着跟随宝莲社周游各郡县,却怕唱词或情节上有所不足,因此特前来问问贵人,可有什么要补充的?”
五河屏息听着屋内声响,他相信两位主子都听到了这董仲的说辞。果然下一刻,便有女性低低的声音传来,“年底是母亲生辰,不如就让宝莲社一路北上,年底前到京都便可?”
随后一句男性低沉的似有若无的“嗯”的一声。
五河急忙转告,完了又嘱咐一句,“好好演,你们是有大造化的。”虽然主子就“嗯”了一声,但他也能从那声调中听出皇上这是龙心大悦呀。
董仲已经激动得不能自已了,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嘣嘣嘣磕起了头来。
领了赏站在一边的陈九婴也十分激动,跟着他一起跪下来磕头。
听里面那位的意思是,自己的宝莲社不仅能一路北上进京都,还能进宫给太后娘娘贺寿?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有这样一层光环在,自己的宝莲社以后还会愁无人请吗?再也不用守在这茶馆里日日等着有人来点戏,然后像那卖唱的一般等着打赏……
还有,真到了京都,那就真正可以脱离那个人了……?
他不禁更加激动了……
回去的路上,春晚几个在外面站着听了《药王夫人》全程的,全都在后面一辆马车里叽叽喳喳谈论着。从张秀丹的扮相到配合情节的鼓点,从卖身救哥哥的妹妹到医馆里生死相依的一家三口……每一个细节都被讨论上好几十遍都还意犹未尽。以至于这样的讨论一直贯穿着他们一行回京都的漫长旅途……因为他们几乎是在就听到沿途同样赶着出城的百姓们热议纷纷,都在谈论着他们得了“药王皇后”相助,好多人死里逃生的轶事……
第二日启程的大清早,刘氏执意要送他们。
璟沅只好骑着高头大马,踱步在马车旁边。
卓夕在马车内看着刘氏昨天晚上奋笔疾书写出来的组建女子护理学院的规划。
预计先期能招到的女子学员,基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本身识字率就低,所以要从年龄小的开始招募起,招到之后还要进行基础的识字教育。所以要让你学院形成气候,还不是那么快的一件事情。表示已经知道了,京都,即将会派出专人来负责卫生牙数的相关事务。紫和郡如今爆发这么大的疫情,本身就具有相当大的病例研究价值,应该尽快抓紧人手把整个县城各大医馆的药师大夫等全都集中在一起,汇总整合,形成病历和药方实例。这样对日后这类病症的传播才具有查考价值。
而且昨日从璟沅派去调查的人回话说,果然临近的吴丞县和鸡毛岭也出现几十例相似病情。刘氏已经火速送了两封信出去,一封是给自己的夫君定远侯的,一封是给新到的县令大人的。
她是女眷不适合直接与县令大人下令,所以只能写封信将情况告知,让他派有经验的医者到邻县协助处理,控制疫情。
刘氏虽然不懂,治病救人,但是全程参与了这次疫情以后,也大概大致知道,疫病的控制流程。别的她帮不上忙,但是提供饭食隔离衣物口罩等等,她还是很熟悉的。所以她自发组织了一个由妇女组成的后勤保障队伍,正在加班加点的进行衣物口罩等相关物资的筹备。同时深深觉得,这个护理队伍的组建也是非常之迫切的,所以连夜写出了一个执行方案。趁着出来给六叔六婶送行的时间,给皇后娘娘过目。过了这会儿,日后要再和皇后娘娘联系的话,便只能通过书信往来了。
卓夕认真地翻看着,不时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见。刘氏从未参与过类似的政务,整个学院的运行模式,自己也只是口头上跟她提了提,初次便能提出这样的执行方案,已经非常了不起。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没有人手。不过这个好像也不是她要考虑的,这里是璟桦的地盘,他应该会解决才是。
大概看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看完了。一掀车帘子,发现马车几乎一动不动。
刘氏也发现了,急忙朝前面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驾车的无言还没出声,一旁的五河倒立时回答了,“回夫人,这疫情还没解除,进出城门的都按照原先的吩咐在一个一个把脉呢。”他们没有透露身份,自然与百姓们排在一处。
卓夕轻笑一声,这新到的县令倒还识相,把她的几个吩咐贯彻到底。
这是疫病蔓延时常用的手段,城内街坊邻居相互监督,一有疑似病例立刻到几大医馆隔离,进出城门的也要严查。就是把脉测量体温慢了些,多派几个大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