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夕略为放松地靠在马车的靠垫上。
在这样的严控下,这恐怖的黑死病一定会慢慢消失的……
前面有几个排队的百姓正在聊天。
“老张啊,听说你闺女嫁到了君瑶城,那边没什么事吧?”
“没事。俺老汉就是接到了闺女儿的来信,担心俺老汉一人在这里没人照顾,才另辟了院子接俺过去住些日子。”
“还是你有福啊!”
那人叹了一口气,缓了缓说道,“说到有福,咱们紫和郡也真是有福!要不是……正巧在咱们这儿,这疫症,还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这可真是苍天保佑哇!”
“可不是。可怜我们隔壁三狗一家五口,去了一趟乡下喝喜酒回来,就相继病倒,现在就剩三狗一人活着从医馆里走出来……听说啊,他还去了趟乡下亲戚家,那刚办了喜事的亲戚,已经一个不剩了……”
“真是多亏了……我们整个紫和郡才少死多少人哪……这劳什子疫病到底打哪儿来的?”
另一人压低了声音说,“听说是那群倭贼……”
那老张半晌才出声音,“你说这可是真的?”
“骗你这老张头能有饭吃?有钱赏?这回啊,上头可是发狠了,说是要整一正规的水军,来专门对付那群倭贼……”
“哎哟,这要是真成了,那可又是件天大的好事哇!俺老汉那手艺不是又可以捡起来喽?”
“你这老张头,光惦记着你那口吃的!怎么不想想要这事儿是真的,那渔村也能慢慢兴旺起来……咱这县城里可是多年没有鱼吃了哇!”
“看看看看,还说我惦记着吃的,你可不也是……”
“啊哈哈,可不是嘛?我媳妇前些日子奶孩子,到处寻口鱼汤都捞不着。”
……
卓夕和刘氏在车内静静听着。
刘氏良久才哑声问了一句,“六婶,您说的,女子日后也可从政为官,造福百姓,可是真的?”
卓夕一挑眉,“自然是真的。科举制度你知道吧?明年,最迟明年,朝廷应该会出一个女子科举制度的榜文,广招天下女子为官。当然不是只有京都城有女官,日后,你这女子护理学院,定是全员女官。就是负责女大夫管理的卫生衙署的官员,也必得有女官!”
刘氏已经不是第一次震撼了,目光中现出跃跃欲试的色彩,期期艾艾地问,“那,那,那我……”
卓夕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侄媳妇儿,难道你没发现,马上就要上任君瑶片区女子护理学院院长了吗?”
哎?
院长是什么官职?
要担任女官的话,自己昨天写给夫君的信中没有提及啊?要不要跟他再写一封信?
仿佛看到她心中的天人交战,卓夕笑笑说,“院长就是对整个学院的一切事务总负责的女官,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向本宫报告。你是在担心桦儿那边不答应?”
刘氏红了脸,轻轻点点头。
卓夕掐了一把她红得滴出水来的脸蛋儿,“本宫很快有懿旨过来,你猜他是会接旨呢、接旨呢还是接旨呢?”
刘氏瞪圆眼睛,知道自己这个婶婶一直玩笑惯了,但她一旦端起“本宫”的架子时,那还是君无戏言的。
她讷讷地说,“皇后娘娘懿旨,夫君怎么敢违抗?”
“对,所以什么女子无德便是才之类的谎言绝对不要相信。你只要相信自己,只要有心,没有什么事是办不成的。不过,这事说起来容易,办起来却繁复得很。整个学院从建设到运营,没有个几年是不成的,还得时时应对周围的眼光和议论,你做好准备了吗?”
刘氏用力地点头,“我从小就生活在旁人的眼光和议论中,那时我都没有被压垮,现在更不会!”
卓夕也点点头,“这事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儿,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来阻止或破坏,但是它是一套开创新河的模式,一旦运转起来,便会影响千秋万载。所以你要用心。”不是心腹之人,还真是难以信任地托付。
刘氏伏地磕了三个头,“皇后娘娘放心,臣妾定会尽心竭力办好此事。”
卓夕示意她起来,捏了她的手问,“不过,在真正忙起来之前,你最好还是先解决一件人生大事才行!不然,定远侯可要恨死本宫了……”
刘氏茫然。
卓夕靠近她的耳朵轻轻说了一句什么。
刘氏立刻羞红了脸。
卓夕拍拍她的手,“不过你还小着呢!以后的路那么长……你的人生,会越来越精彩的!”
她和璟桦成亲一年多,还没有怀孕的迹象,怕是自己那个侄儿上次听自己说了女子过早生育的话会影响身体健康之类的。
想到此处,她看向刘氏的眼光就越来越暖昩。
果然刘氏很是坐立不安,巴掌大的脸上鲜红欲滴,磕磕巴巴地又略带疑惑地问,“六、六婶,娘亲在我出闺的时候说,让我早、早些诞下……可是夫君、夫君他却说,我太小了……六、六婶,我都十六了……也不算小了……可就是一直没有怀上……是不是,是不是我……我又不敢去找大夫瞧瞧……”
她颤颤危危地伸出手臂,那意思很明显,想请皇后娘娘给她诊诊脉。
卓夕笑出声来,一巴掌拍掉她的手,严肃地说,“听你夫君的,着什么急!”
刘氏像小兔子一般把手腕缩回来,缓一口气,“六婶!”
卓夕又摸摸她的脑袋,“也是苦了你了,千里迢迢嫁到这南方来,婆家的长辈你接触不到,娘家的长辈又无法在身边……这些事情你不问我问谁?不要害怕,你真的现在还小,不要过早怀孕生子,容易伤身。好好养几年再要子嗣也不急。桦儿也还小呢,他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横竖这学院要正式运转起来还有个几年,你慢慢筹备着就是了。”
刘氏低垂了头。
外面无言轻声地禀道,“夫人,五里亭到了。”
刘氏愕然,就这么会儿说话的功夫,已经出城五里了?
卓夕在他们撑开的空子里钻出去,跳下马车。
刘氏也跟着出去了。
卓夕拍拍她的肩,“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到这里吧,你快回去。”
刘氏看了看沉着脸在马上的皇上,知道自己不能再送了,福了福身,说了句“愿六叔六婶一路平安。”
卓夕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日后何谦过来主持大局时,本宫看那个董仲倒是机灵,书笔上也熟练,你若是有机会倒可以替他引荐一番。”何谦过来毕竟是光杆司令,具体的事还得有熟悉当地情况的人来操办。
刘氏点点头,有些困惑。
卓夕笑着上了马车,璟沅立时就从马上下来了,直接钻入了马车。
刘氏看着一行队伍远远地消失在官道上,她才坐上了回城的马车。
心里惦着皇后说的最后一句话,决定回到紫和郡就召这个董仲来见见才行。
马车里,璟沅懒懒地把头枕在卓夕的腿上,语带幽怨地说,“你们说什么居然能一路说个不停?就没想到我在外面风吹日晒的?”
卓夕掐了掐他俊峻的脸,“你这肤如凝脂唇如红玉的,掐一把都像能掐出水儿来,让我都羡慕妒忌恨,你就吹吹风晒晒日怎么滴了?”
他拍掉她的手,“这凝脂般的皮肤也只是你一个人摸,要是风吹皱了日晒黑了你上哪儿掐去?”
卓夕咯咯地笑,干脆两只手掐上他脸颊,“就算皱了黑了本宫也不嫌弃,大不了小白脸儿成为小黑脸儿!”
他蹭蹭蹬两下就把头枕到了她的肩膀处,一只手勾起她的下巴,“怎么,原来你喜欢的居然是小黑脸?像董仲那样的?”
卓夕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能不能有点儿品位和眼光?”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表示满意,“你的品位和眼光还是不错的。”
“瞧你自恋的。”
他埋进她的颈窝里,轻轻地啃。
卓夕心神放松,痒得咯咯地笑,两人闹了良久才好好地躺在马车的坐垫上说话。
“怎么想起来让人引荐董仲?”
“你没见春早那丫头春心荡漾了吗?若不抬举他一点,日后他哪里来的脸面到我跟前来提亲?”
……
……
璟沅满头黑线,他还以为董仲身上那些许才华得到赏识了……
她叹一声,“春早几个都到年纪了,也不知道以后怎么配婚……真是让人操心……”
“我看你真是操心不少,连侄媳妇什么时候生子嗣也要指手划脚一番。”
她嗔道,“我那还不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
“哎?你上次说余夫人亲口说的,你今年居然已经二十了?”
呃……她横眉倒竖,“怎么?嫌我年纪大?”算算最早初遇他时,也许才十七,却因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身材矮小。眨眼已经三年了……可不是二十了?
璟沅已经一只手指压住她的唇,另一只手悄悄探入她的衣襟,在她耳边低沉地说,“我只是想说,现在的你,比当初那个豆牙菜手感好多了……”
卓夕脸红,张口咬住他的手指,惹来他眼眸深处更加暗欲沉沉。
他一面慢慢吻她的嘴角,一面暗哑地问,“你之前说,女子年龄太小,诞育出来的孩子有可能愚笨体弱……其实我更想知道,我们能不能再生一个比小煜儿更聪慧的宝贝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