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携带夫人的官员则懊恼不已。早听说新郎新娘与帝后交情非同一般,但怎么也想不到帝后会同时出现在这里。现在再派人去请夫人来不来得及?
电光火石间,有一人已经两腿发软跪了下去,“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其余人见有人带头,也纷纷跪了下去,“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只有那三桌暗卫出身的江湖人士跪在那里悄无声息。
卓夕无奈地看向璟沅。
璟沅也颇为无奈,“都起吧。今日无君臣之分,只讲同僚之谊。”
主持婚礼的司仪赶紧打着摆子战战競競走过来,“皇,皇上,皇后娘娘,这边请……”
两人被引到空无一人的主桌上坐下。
可是正厅都是男人,女眷们都安排在后院。
卓夕坐在厅内就显得特别突兀。
公孙里在一旁看着,也觉得不太妥当,但此时若是请皇后娘娘移步后院,便达不到她想来观礼的目的了。他看司仪纠结了半晌,突然想出一个好主意,走上前征求意见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可否移步高堂座上观礼?新郎新娘既无高堂可拜,便改成跪拜帝后如何?”
这样既不显得突兀,又能让帝后顺利观礼;既替帝后赢得爱民如子的好名声;又能替新郎新娘摆出敬重君王、视如亲人的好姿态。
司仪一听,简直喜出望外,殷切的看着帝后二人。这绝对是他主持生涯中最重要、最出彩的一天。
璟沅沉吟片刻,点头同意了。
子然自小在他身边成长,他就像个兄长一般。既是长兄如父,又有君臣之谊,这个拜礼接的倒也合情合宜。
两人刚刚入座,便听到门外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原来是新郎已经把新娘接到门前了。
经过踢轿、跨火盆等一系列程序,新郎牵引着新娘到了正厅中央。
子然看到高堂座上竟然坐着帝后,吃了一惊,但很快又换上了一副真心的笑容。
司仪还没有开始宣布跪拜,门口又传来一阵喧哗。
紧接着一个尖利的嗓音喊着,“圣旨到——请新郎新娘接旨!”
众人哗然。
子然赶紧牵着新娘转身朝正厅门口行去。因为要跪拜天地,院中的香案本就是一直备着的。
两人在香案前跪下,管家已经率领着一干仆从,跪在了后面。
来宣读的太监是五河的徒弟小柱子,他展开明黄色的圣旨,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内阁行书兼卫生衙署上大夫子然,克己复礼,能力卓尔,勤勉持正,造福百姓,朕深慰之,赐以卓姓,以开宗立祠,绵延后嗣,并赐匾额一面。钦此——”
子然愣怔,他本是奴隶出身,无姓无根。官府之中户籍制度森严,若是奴隶脱离了奴籍,但若没有主家赐姓氏,就永远不会有姓氏,也就意味着他一辈子都脱离不了奴籍出生的烙印。子然虽然很早就因为跟着璟沅脱离了奴籍,如今也官居三命,但是没有姓氏,他日后的子女必然有可能因此而受人耻笑。没想到在他大喜的日子里,皇上居然给了他这么一个大礼包。
这简直比任何贺礼赏赐都要贵重。
纪若敏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大红盖头下双目垂泪。她亦是知道,皇上赐下姓氏,是多么大的荣耀。她既嫁与他为宗妇,自然此等宗祠大事,亦要操持。原本她还担心,由于没有姓氏,自己以后的子女姓名可如何取?若要祭拜祖宗可得怎么办?若是儿子倒也罢了,可若是女儿,没有接受过祭礼教育的女子,如何嫁与好人家为宗妇?没想到这样的心头大事,居然就在一道圣旨下迎刃而解……
而且,外人不知,她如何不知晓,皇后娘娘闺名单字媛,但其实更喜欢用表字“卓夕”二字?难道,这个卓,是卓夕的卓?
柱子见两人呆愣,咳了一声提醒道,“卓大人莫非欢喜过度,竟然忘了谢恩?”
身后正堂内众人,哈哈笑起来。
卓子然猛然醒悟过来,叩拜三个响头领旨谢恩。
他朝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连忙捧上了封红,送走了柱子。
司仪这才赶紧大声喊起来,“吉时到——,新郎新娘,跪拜天地。”
两人依言站到指定位置。
“一拜——”
“二拜——”
“三拜——”
“转身,二拜帝后——”
纪若敏心里翻江倒海,原来皇上和皇后娘娘也来了吗?
可是司仪正儿八经地喊,“一拜——”
“二拜——”
“三拜——”
然后是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卓夕笑眯眯地望着眼前的一对壁人,觉得这一辈子真的是好圆满……
她侧头低头问,“你赐他姓卓是什么意思?”
她表面上的名字是伍媛,自从成了皇后娘娘后,这个名字也无人再敢提起。她曾自称表字卓夕,女子取个表字实在荒堂,但彼时有侯爷相护,不过名字而已,怎有人反对?但除了侯府旧人,应该没几人知道这个名字才对……何况知道的人,都以为是个表字,哪能想到她是正儿八经的姓卓名夕?
他笑笑,“你的儿女皆皇族血脉,自是无法拥有母姓。朕便借此,让你的姓氏,从此在这大凉皇朝扎根……”
她有一瞬间的感动,只是她并没有接受过传统的宗族教育,并不认为此事有多重要……不过这样一来,好像自己又多了一门亲戚的感觉……也许,子孙后代会更有倚重?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想那么多干什么?
她耸耸肩,站起身来,准备回后院招待女眷的宴席,不料起身的那一瞬间又晃了晃,眼前瞬间一黑。
璟沅的心口没来由又跳了跳,连忙扶住她。
她睁了睁眼,拍拍璟沅扶着她的手,摇摇头,便转过照壁,往后院去了。
纪若敏在新郎挑开她的盖头,喝了合卺酒离开之后,并没有像寻常的新娘一样坐在床上与前来陪同的女眷们聊天,而是拎着裙摆,快步走到了女眷宴席上。
果然如同卓夕此前预料,来的全是子然同僚们的夫人,余夫人招呼她们分桌而坐。
由于接连几年宫内大圆桌的使用,众人对于大圆桌便于八卦游戏以增进感情交流的功能的高度认可,使得这种圆桌迅速流传到市面。无论是勋贵之家还是江湖草莽,只要上了桌就图个高兴。人有贵贱,游戏亦可分高低。于是圆桌的优点被广为流传,市面上的需求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卓夕很是欢喜看到这种由于自己的到来所引起的改变……尤其是如今新造房屋洗手间的改造……让她到哪里都觉得舒适……
她坐在主桌的上首座位上,正要举杯发表感言,却瞥见旁光中出现一个大红身影,扑到她跟前就跪了下来。
她一看,居然是新娘子,赶紧呵斥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今儿可是你的大好日子!”
纪若敏伏地,“娘娘大恩,下官没齿难忘。请娘娘受下官三个响头。”
卓夕笑道,“本宫成日受人跪拜,哪里就稀罕你这三个响头。快起吧。”
她依旧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卓夕扶起她,“好了好了,你今儿是新娘子,这样跑出来可不合规矩。”
“娘娘都能不顾礼法前来观礼,皇上又赐下如此大恩,下官怎能不激动?”纪若敏笑道。
卓夕打量着她,“啧啧,真是个美人儿……子然,哦不,卓大人有福啊……”
纪若敏羞红了脸,朝旁边的余夫人福了福身,“有劳余夫人了。”她又转向卓夕,“那我先回房了……娘娘您慢用。”
卓夕哈哈笑着,凑在她耳边说,“本宫给你七日婚假,你们好好温存温存。”
纪若敏羞愤地瞪了瞪她,跺跺脚,赶紧走了。
卓夕回去的时候璟沅就发觉她不对劲了。
明明嘱咐过她要滴酒不沾,可是上了马车后她就昏昏沉沉的,脸色驼红,像是喝醉了一般。
璟沅仔细闻了闻她身上,发现没有酒味,面色大变。一手扣上她的脉博,竟毫无异样。
他冷声催促快些回宫。
五河在外面担忧地问,“主子,可是主子娘娘出了什么事?”
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璟沅没有回答,只将她抱得紧紧的,低声轻唤她的名字。
她有时候被他唤醒过来,会呢喃着说,“相公,别吵。我好困……”
若是动她,她的手脚也会推拒,然后闭着眼睛说,“别动……好烦……”
璟沅面色沉沉,招手唤来暗卫间雨,吩咐道,“给间容送信,让他把凤信带回宫来。”
间雨愣了一愣,神色肃然地应喏而去。
间容早就脱离了暗卫队伍,更名为殷容……能让主子以旧情相挟……那一定是非常紧急的情况。
两人到达宁安宫时,吴太医已经候着了。
璟沅把卓夕抱进寝殿安置好放下帐子,才让吴太医进来放了帕子把脉。
吴太医凝眉半晌,摇头说,“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脉象并无异样,应该只是睡着了而已……”
璟沅一个杯子砸过去,“庸医!滚!”
吴太医郁闷地走了出去。
但是他却没有回府,回到了太医署与其他几名太医共同商讨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