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卓夕带着襄蓝和去孟出府进行了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的逛街行动。襄蓝倒没什么感觉,去孟很是兴奋。他几乎就没有在城里真正逛过,也完全没有概念。卓夕也很兴奋,不是因为她要出来逛街,而是璟沅破天荒地一改他吝啬的面目,大手一挥甩给她一袋钱说,看中了什么就买,不够的记广安侯府帐上即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花男人的钱,而且非常的理直气壮。就冲着他以三十七条性命要胁要走了那施工队五成的股份,她就是买上十条八条街的都不足以平息她心中的熊熊怒火。
于是她兴奋地东走走,西看看,严格执行三个凡是政策:凡是去孟觉得有趣的东西都买下,凡是襄蓝觉得好看的东西都买下,凡是她自己觉得有用的东西都买下。很快她就后悔才带了两个人出行,但也难不倒她,她见襄蓝和去孟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一个小贩捏糖人,便提着大包小包走到一个僻静小巷。她唤出间容,要求他把几十个小包先带回府。间容一脸苦色,卓夕随意地拿出一颗糖豆丢到了路边,一道白影闪过,间容果断抄起大包小包就往侯府的方向奔去。
卓夕哈哈一笑,正要信步走出这个小巷,却听见后面有兵刃破空而来的声音。她急忙侧身闪过,摸出一颗糖豆就往后面扔去,却没有听见小白牙齿咬入肌肤的声音。她不及细思,听到左面又有一柄薄刃横过来,她往后仰成几乎九十度才堪堪躲过,后面的情景倒着映入她的眼帘。她几乎是立刻就束手就擒了,大喊着“不要伤害它!”
“姑娘好手段,你这好帮手!”
一个青衣男子一只手拿着一柄薄薄的匕首,另一只手正好抓着小白的七寸。小白动弹不得,静静地盯着卓夕,黑色的眼眸中似有泪光。卓夕目眦欲裂,小白救她、陪她、逗她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是她第一个也是最忠诚的伙伴、朋友、亲人。她一刻不停地说道,“求你,放了它。我随你处置。”
“它只是一条小畜生。”那人轻笑道,收起匕首,也示意拿刀架在卓夕脖子上的另一个人收起兵器。
“对我来说,它是我的命。你要抓的显然是我,何必跟一条小蛇过不去。”
“它可不是普通的一条小蛇。”
“何以见得?”
“就凭它在苍翠山蜈蚣潭边,杀了我二十七名精兵来看,它抵得上一员猛将。”
“你是王峰?”
“果然是聪慧女子。苍翠山广安侯能脱险,有大半都是你的缘故吧?”
“侯爷自有福神庇佑,干小女子何事?”
“听闻侯爷身边突然出现一名神女,可令蛇群退却、飞渡悬崖,想必炼铁筑楼,也是姑娘的大手笔吧?”
卓夕呵呵一笑,“如若我是你们口中的神女,可退蛇群、渡悬崖,又怎会如此轻易被你们制服?可见传言不可信。”
“传言可不可信,取决于这条小蛇的价值。”
“你要对它做什么?”
“一条活着的蛇显然比一条死蛇有用得多,放心,我不会对它怎么样的。我只是想邀请它,到我的营中走一趟,当然,顺便也邀请你,去看看我营中那五万军士,如何会突然上吐下泻全身绵软无力的?”
“听此症状,将军营中,莫不是有人下毒?你们怀疑,是我?”
王峰哈哈大笑,“我王峰一生杀敌无数,自然也处处是敌人。若要害我,我无话可说,可若要暗害我五万勿凉军士,那便不行!”
“若是我做的,认也便认了,你说不行也行了,多么快意!但此事真真不是我做的,我又何必冤屈我自己?”
王峰看她一眼,捏了捏抓白蛇的手,“我信你。”
“既不是我做的,你等为难我一个弱小女子作甚?”
“听闻姑娘竟然治好了侯爷二十余年的顽疾,想来医术了得。请姑娘救我营中上下。”
“其实我并不擅医。天下名医甚多,将军何不广招名医?”
“此乃我军中机密,岂可外传?且此前已请军中老医诊治,均是束手无策。”
卓夕想了想,上前一步,“如此,我只能去试试,成与不成,且看他们的造化。但若要我随你们走,先放了小白”。
“将军,此女诡计多端,不可信。”旁边那灰衣青年男子说道。
“恽儿,姑娘既有如此通天大能,若要取我等性命,想必不屑用此慢毒来折磨我五万军士。再则,姑娘也是勿凉人,定不会如此害我勿凉军士,让无忧国从东面趁虚而入。”他轻轻把小白放在了地上,“姑娘,方才多有得罪,实非我愿。请姑娘随我二人走一遭吧。”
卓夕连忙把小白抱在怀里,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没有外伤,又问,“小白,可有受伤?”见小白摇头,放才放心,轻轻把它放入袖兜中。
“让我此刻随你们走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今日出行,尚有两名同伴,如若他们发现我不见了,定会大力搜寻。且让我和他们说一声,可否?”
那个叫王恽的青年又拨出刀来,“哼,你想向他们通风报信?”
“我既是心甘情愿随你们走,告知侯爷一声也是应该。”
“哼,广安侯若知道了,他会让你跟我们走?”
卓夕怒意上涌,“你二人定是要用强了?”
王峰在一旁不说话,他们在此陋巷处等候卓夕一人落单,便是不愿惊扰旁人。
王恽便横过一步彻底封住前路,卓夕冷笑道,“我若一定要去,你等又待如何?”
“那在下便得罪了。”说罢挥刀攻上前来。
卓夕右手袖中滑下一柄小匕首,也迎了上去。这是那日从矿山回京都途中,璟沅在马车内突然丢给她说是让她防身用的,做工很是粗糙,她就说了句,“好丑。”璟沅脸色铁青地说,“再丑你也要拿着。”她不明白他的表情是何意,也不明白为何子然在车外大笑不止,但拨开一看那铁制刀刃却是锋利异常,而且难得的是那小巧的刀鞘竟是青铜掺了铁制成,颜色着实好看,沾了水也不易生锈。正好自己手边也没了防身的武器,于是便也揣在身上。
卓夕虽有招式,但亏在没有内力。王恽虽是军中大汉,但毕竟习武多年又经战场历练,很快就发现她招式虽然凌厉,但竟丝毫内力也无,于是便在手上使了内力。果然卓夕下一刻便感招招吃力,有些力不从心。小白又在袖中不能轻易放出来,心中些许顾虑,竟一个不注意被他擒住拿匕首的右手,眼看他另一手的大刀向左肩砍来。她自是不信他会真的伤她,毕竟他们是有求于她。
果然王峰出口喊到,“住手”,便要伸过兵器来挡。
但有一团东西更快,只听“叮”的一声,王恽的大刀迅速偏向一边打到了墙上。他虎口受震,鲜血直流,那力道竟然让他抓不住刀柄,松开了手。他也是征战多年,敌人竟然连面都未露,就让他丢了兵器,不禁恼羞成怒,抓起地上兵器四处找寻敌人。
王峰喝住他,“且慢动手,你看那暗器是何物?”
两人定睛一看,打偏大刀的暗器竟然是一只紫色小喇叭花,颜色娇艳欲滴,丝毫不像刚刚受过重力撞击。
王恽的脸上顿时露出恐惧的神色,王峰拱手叹道,“风信公子,请出来一见吧。”
风信公子?卓夕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不过他既出手救她,那应该是友不是敌吧?
一阵香风飘过,她只见一只巨大的浅紫色喇叭花从天而降,落在了三人中间。这条小巷本就狭小,如今一株喇叭花在中间热情盛开,更显得逼仄了。她十分想笑,但出于对救命恩人的尊敬,还是忍住了。待看清这朵喇叭花的面貌,她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眼前这人,五官精美绝仑,一双美目顾盼生辉。长长的黑发如缎般披在肩上,配上那一袭浅紫色长裙,说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儿一点也不为过。
王峰上前一步,“王某不知卓夕姑娘是公子的朋友,得罪了。”卓夕还没有回过神来,耳边轻轻飘过这句话,总觉得有些违和感。
“啧啧,本公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忍不住出手。怎么,既是有求于人,邀请不成,反要改胁迫?世人都说堂堂鹤雍关守将行事光明磊落,敢做敢当,可见,传言不可信哪。”冷淡的粗哑的声音一出,立刻打破卓夕眼前这一幅绝美的画面。卓夕眨眨眼,退后一步,人妖?
风信公子朝卓夕扫来厌恶的眼神,天下女子见他无不如此,先是痴迷,后是惊骇,而后是痴缠。
王峰答道,“原来风信公子早就在此,是王某莽撞了。只是鹤雍关营中上下为贼人下药,消息如若传至无忧国,引来兵祸后果不堪设想。某心中焦急,请二位原谅。”
“哦?那又为何你二位平安无事?”
“我等一行回京复命,受王上训戒,滞留了一月有余,因此才逃过此劫。返回军中得知此事后,我等快马加鞭又赶回来。”
风信公子慢条丝理地说,“此去你鹤雍关快马需两日,山长水远,也不怕姑娘家劳累着,反而探寻不出毒的来历。解毒而已,何不将病人送几个过来,让姑娘细细诊脉方可对症下药啊。”
“你!”王恽敢怒不敢言,单程快马两日,此时若让人回去报信,再送病人过来,岂不是又拖了四五日?
“此法甚好。其实我的医术并不精湛,也许无法顺利替你们解毒。若是有病人在此,亦可求助京中其他名医。”卓夕回过神来,也对自己的医术不是很有信心,但忍不住又瞥了一眼那如花的容颜。
不料王峰见着她这个眼神,心中居然大定,“既如此,王某便遣人先送几名病人过来,再上侯府拜会姑娘。”说罢抱拳,拉着王恽走了。
卓夕赞赏地看着他,此汉子能伸能屈,是个不错的人。
那二人走后,余下卓夕和风信公子二人互相大眼瞪小眼。卓夕越看越着迷,想起前世那些美丽的人妖在台上任意让客人抚摸胸部的场景,自己曾经也很想去摸摸那人造胸部,却最终因自己是女性而没好意思。她一面如此想着一面居然走上前去,把手按在了他的胸口。竟然是硬邦邦平的?卓夕一惊恍然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她赶紧要收回手掌,却被他的大手按住,粗哑冰冷的嗓音响起,“怎么,很失望?”
她抬眸,看到他冰冷戏谑的眼神下熊熊的怒火,急中生智,连忙解释,“小女初见公子,惊为天人,疑心是九天仙人下凡。故而试试您是否有人间心跳。冒犯了公子,还请公子原谅。”
他一愣,不料她竟是如此回答,脸色稍霁,甩开她的手,厌恶地说,“回去吧!”
她见他神色冰冷,有心逗弄一番,“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无以为报…”
“不必!”他打断她的话,几个起身,消失在巷子深处。
哈哈哈,卓夕心情大好,转身大步走出巷子。
暗处刚刚返回此处的间容,不禁摸了一手额上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