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夕暗自纳闷,在附近兜兜转转,问了几个路过的宫女路线,不知是宫女语嫣不详,还是她的理解能力不够,居然转了小半个时辰也还没有找到出路。转着转着,她走到了一个月亮门前,门上写着“风园”二字,眼见这路上一个人影也不见,她只好走进园子里看是否能碰上一两个匠人。进了园内,卓夕发现此处景致似乎十分熟悉,进门是一排观赏类草本什物,隐约可从一些枯枝败叶中看出是一些芍药、牡丹花叶之类的,不过时值冬季都凋零枯萎,覆着一层白雪,只有一些金银花还在勉力开放。进去是一大片枯杆,也不知是何种植物,同样覆着一层白雪。她隐约感觉右前方应是一片梅树林,她熟练地绕过中间那片枯树,转了一小弯果然看到有一几十株腊梅正迎雪傲放。她静静走上前,仿佛神使鬼差似地用手指拂开了其中一棵树的某一处关节部分。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样下意识的动作,也许这是原主仅剩的微末记忆。她感觉手指下似乎摸到了一些痕迹,却认不出是个什么字迹。她按下心头熟悉的涌动,继续往前走去。在梅林的背后,却是一片杂草丛生。
卓夕却觉得此处如此生机勃勃定是不简单,便仔细看了看,果然,这一处杂草田地,看似凌乱,但却是几种绿色耐寒植物有规律相间而生。她粗粗走了一圈,不禁大吃一惊,这杂田,居然是一处药圃,里面种的全是中药材,白花蛇舌草、旱半夏、附子、川乌、麦冬、牛膝等等,有些干枯正是入药好时候,有些生长正旺,挺拔俊俏。就是有一种川明参,在凌杂的枝叶间病秧秧没精神,卓夕不禁自言自语了一句,“应该覆个暖棚,这川明参就能枝繁叶茂。”
“何为暖棚?如何覆上?”一个苍老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卓夕吓一大跳,见药圃尽头缓缓站起一个身影,鹤皮白发,面白无须,一双混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她,“这位老人家,小女子误入此处,惊扰了您,实在是对不起。”
“你只要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何为暖棚?如何覆上?”那老人渐行渐近。
卓夕只好硬着头皮说,“暖棚就是一种塑料薄膜,覆在竹枝上搭起的小棚子,给植物保暖用的。”她突然想起没有塑料薄膜,连忙又说,“用轻柔布帛也可以。每隔五步插一根竹条。布帛覆在竹条上。”她又用手比划了一下竹枝撑起的弧形,强调要用透光的布帛,否则会阻挡植物接受阳光。
那老人静静听着,轻轻点头,目光却始终未离她。
卓夕一口气说完,总算可以停下休息一会儿。
那老人突然问了一句,“上哪儿去了?”
卓夕愣怔,用手指自己的鼻子,“您认得我?”
老人摇了摇头,“老朽是问,姑娘要上哪儿去?”
卓夕又一愣,想起方才自己说误闯此处,便又释然,“小女子要出宫去,老人家,您可知道出宫之路在哪里?”
老人点点头,“姑娘随老朽来吧。”
卓夕心下一喜,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在经过一处拐角时,老人的衣角似被枯枝挂着,他在前面用力一拉,衣角被扯回去了,卓夕却看见似乎有一个白色的东西飘下。
她连忙叫道,“老人家,您有东西落下了。”
他却似乎没有听见,继续朝前走。
卓夕只好上前捡起那一方物事。她俯身下去时,看见那一方帕子惊奇了一下。不是因为这是一方雪白的明显是女性的物品,而是因为那帕子上显眼的刺绣。那一丛兰花,姿态高雅,本是清新雅致之物,却用色极为大胆。纤细柔美的兰叶居然是大红色,中间精致小花瓣却是大紫色。卓夕“咦”了一声,觉得此物十分眼熟,却确信不是自己曾见过之物。抬头见那老人正驻足前面不远处看着她,她只好紧着两步上前,把帕子递给了他,“老人家,这是您刚刚不小心掉落的。”。
老人接过帕子,深深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转身继续朝前走了。
出了园子,老人对她说,“沿此路一直走,走至顺直门,右拐,再过两个路口,左拐,直至昌顺门,再右拐,便可出宫。”
卓夕点点头,谢过老人,便径直往前走。
眼看天就要黑下来了,走至顺直门,一个拐弯,她正回忆那老人说的路线时,突然她听到路边的一处宫宇似乎传来了一声女子尖叫声。她顿了顿脚步,看了一眼路边正在面无表情经过的一排宫女,她们正排着队端着一盒盒东西从她身边走过去,疑心自己听错了。
她抬脚又要往前走,却又听见两声惨烈的尖叫声,她疑惑地拦住了排在队伍最后的一位宫女问道,“这位姐姐,您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那个宫女被她拦了下脚步慢了下来,却仍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小心地收拢好手中捧着的盒子,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回答道,“没有。”
卓夕与她擦肩而过,耸耸肩便要离去,却见她腾出了一只手在背后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意思是让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她知道自己应该继续朝昌顺门方向走的,可是那惨叫声愈发狠烈地一声接一声传入她的耳朵内。轻叹一声,她终于控制不住地朝那东面的一间宫宇走去。
这是一间偏殿,顶上没有任何匾额。观察了这么久,她已经发现这个时期基本上有资产的阶层的建筑均是以木楔成,大多数平民百姓的屋子只是用木头搭了个架子,主体部分则是以毡代墙、以草盖顶。这间宫宇薄薄的木板墙隔音效果非常差,以致于卓夕刚靠近殿门简直就要怀疑这声音就是从这门后面发出来似的。其实并没有,卓夕踏进殿门后转了两个弯才在一个类似书架的后面找到了声音来源。
那个时候惨叫声已经一声低似一声了。还有一个男声在愤怒地喊,“贱奴,叫!你叫!”
卓夕偷眼望去,一个明黄服饰的背影站立在地上正不停*动着,身下女子垂着两条雪白大腿,已经嘶哑着嗓子,吃力地“啊啊”叫着。但是很快地她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因为身上的男人在最后发出一声嘶吼后用地掐着她的脖子。
卓夕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她看到那个案上躺着的不仅只有一个女人,而是另外还有四个赤*身*裸*体的女人以同样的姿势躺着,显然在她进来之前都已经香消玉殒了。从她们头颅弯曲的角度看,全都是生生被扭断脖子的。
一个声音阴恻恻响起,“宜侍大人,可是进来学习的?怎么,是怕伺候不好你家主子?还是嫌我那个年老体弱的六叔满足不了你?”
卓夕抬眼,见那个太子枬已经收拢好身前的衣服,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太子枬接着说道,“如果是后者,本宫倒是不介意替六叔分忧,让你体验一下这人间极致的快乐!”
卓夕掩住口鼻飞快地向后退,一连笑道,“原来太子您喜欢的是这样的节奏,下官已年华老去,怕是受不起这样的恩宠。更何况,你六叔虽然年纪大了些,却更加懂得这若无香的妙处,既能充分享受这鱼水之欢,又能采阴补精,使自己延年益寿。”这里满室弥漫着若无香的香味,服食了这么大量的若无香,这些女子若不是被他掐死,估计也是活不了的。至于璟沅,生死关头,只好牺牲他的名声来救急了。
听得这话太子倒来了兴致,“哦,这若无香还能有此妙用?如何使用倒是说来听听。”
卓夕道,“世人皆知男子若服若无香,虽能得一时欢愉,但却总是有损阳精,用多了反恐有性命之忧。但若是将若无香与槐花蜜调制一同服下,则既能充分享受若无香的好处,又能补中益气,延年益寿不在话下。这是因为槐花蜜本身具有清热补中、解毒润燥的功效。”
太子哈哈大笑,“竟有如此妙法?效果如何,不如就请宜侍现场检验一下。”说完他就飞身扑了上来。
那个宫女提醒得是对的,她们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样的惨叫声,也一定知道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所以才会提醒自己不要理会。可惜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假装不知道。
卓夕在三分后悔七分愤怒下躲开了太子的袭击。不是后悔自己为满足好奇心而令自己陷入了险境,而是后悔自己没有把小白带来,这样恶毒的男人,应该赏他一个糖果,话说小白已经很久没有吃到糖了。
不料太子的武功居然不错,卓夕十几个回合之后就被他一只手掐着脖子,另一只手把她的双手反剪在头顶上。
太子哈哈大笑,凑上嘴就吻下去,卓夕一甩脸避开了他的吻。太子笑问,“你听到叫声特意进来观摩本宫的好事,难道不是想一尝其中滋味?亦或是你在欲擒故纵?”
卓夕翻翻白眼,谁有空来和你玩欲擒故纵?“是小女无知。小女不小心在宫内迷了路,才误闯此殿,既遇熟人,还望太子能为小女指点一下出宫的路径。”
“本太子若指点了你,有什么好处?”
“交易讲究的是平等交换。指路乃是举手之劳,若太子连这种小事都要拿来交易的话,那太子所谋之事,未免也份量太轻了些。”
“你知道本宫有所谋?”他眯起眼睛,放开了她,用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袍。
卓夕抚摸着凉嗖嗖的脖颈,看着面前这个危险人物,明明只有十七岁,眯起眼睛的阴鸷却让人从心底里发寒,她连忙笑道,“太子是国之栋梁,未来的国家主人,自然不似小女子这般整日里吃喝玩乐。您当然要有所谋,才会有所建树,不能让王上、让天下百姓失望。”
“姑娘方才说平等交换?言下之意是,只要本宫出得起价码,姑娘也肯出谋划策?”
“小女子无才无德,怕是匹配不上太子出的价码。”
太子哈哈大笑,“都说姑娘高智,今日一见,果然不假。看来苍翠山之战的传言,也并非全是空穴来风。”
“太子过誉,小女没有什么见识,只是懂一些奇技淫巧,讨得主人欢心罢了。”
“主人?哦,你是说六叔吧?你在六叔身边,只是个七品宜侍。不如跟着本太子,本宫身侧夫人的位置,可是悬空许久了。”
卓夕吓了一跳,“多谢太子抬爱。只是……”
“只是你如今已是本侯的人。枬儿,你竟敢觊觎你六婶?”一道声音从后面响起。接着卓夕一个旋转,就觉得自己被包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中。
“原来是六叔来了。”太子玬淡淡笑问,“六婶?六叔怕是唤错人了吧?”
璟沅冷声道,“本侯警告你,永远不要打她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