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所有慕名赶至金玉满楼的夫人小姐们惊讶地发现,那原本黑底金字低调的牌匾已经被换成了一个红底金字的“飞羽醉玉轩”,还镶了厚厚的边框,细心的人会发现那匾额的右下角署了一个名字。稍有品级的人立刻就肃然起敬,接着昂首阔步而进,一看一楼陈铺着的美丽绣衣,立刻觉得那衣摆旁边的标价一点也不贵。毕竟,是王室御用且出品的嘛。连王后娘娘都亲自提了匾额,谁不知这家店铺已经归为王室所有?谁还敢那么不长眼的还价?而且,这里的东西,无论是品相还是工艺,那日的拍卖会都给予了极大的肯定,哪一个夫人小姐不想拥有一件两件的?
精神奕奕的卓夕站在二楼侧面的小阳台上,看着从正门络绎不绝进入的贵妇小姐们,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襄蓝站在她身后,也是与有荣焉。这金玉满楼,哦不,现在叫飞羽醉玉轩,就是她在小姐的指点下,一点一滴打造出来的。直到她突然在停在街边排成一列的马车后面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忙拉了拉小姐的衣袖,指着那处身影说,“小姐,风信公子来了。”
卓夕见她如今一脸平静的神色,就知道她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赞赏地点点头,“嗯,她来了。你把她带到三楼娴雅阁,我马上就来。”
风信最近有些抓狂。自从那日她被卓夕胁迫着要求充当一日的模特后,房间里便无端会出现一些怪东西。比如有时是一朵清香四溢的白色百合花,有时会在梳妆台发现一个锦盒内装着的白玉簪,有时是装在盒子里的一条纱巾。一看就知道是金玉满楼里最便宜的小件,但即使价格偏低,但也比外面的同种东西贵了好几倍,且精美无比。风信不是恼怒这些东西的出现,而是恼怒这个人居然能在她的房里来无影去无踪。而且能放这些东西的人,必是知道她的女儿身,除了那个晚上的男人,还会有谁?!本来她已经想要慢慢地淡忘此人,诚如卓夕所言,他毕竟是救了自己的命,就当自己吃解药的代价,谁知此人竟如此可恶。想要招惹她,就要明白招惹她的代价。
她一路上都是这样的念头,狂奔到了金玉满楼。到了楼下,却发现牌匾换了,正疑心自己走错了路,却看到襄蓝在前面招呼他,“风信公子!”
她一直很喜欢襄蓝,从第一眼见她起,就没有一般女子见到她之后的痴态,只是平常地和自己打招呼,进退有度。此刻襄蓝正给他大方地见礼,“见过风信公子,小姐在三楼的娴雅阁等您,您请!”
风信风一样地进了楼。
襄蓝等他的背影消失,悄悄地走到右侧大门边的石狮旁,状似无意地把地上的一颗小石子踢进了石狮两只大脚中间的凹槽处。
风信一脚踹开娴雅阁的大门,见卓夕正在窗前好整以暇地煮一壶花茶。
卓夕瞥了她一眼,“我这扇大门可是黑檀木制成,价值万金,你若踹坏了,你确定能赔得起?”
风信不客气地坐到她面前,“黑檀坚硬无比,虫蚁不食、蚊蝇皆避,若能被我一脚踹坏,那它就不叫黑檀了。”
卓夕吃惊地说,“你因何事如此生气?以至于方寸大乱忘了自己是个武功高强的高手?”睁眼说瞎话,还有没有节操了?
风信冷笑一声,“如今有个人在我房中来去自如,我何德何能,还敢称自己为高手?”
卓夕更吃惊了,“竟还有如此武功高强之人在府中如入无人之地?”
风信一拍桌子,卓夕手中的茶壶抖了抖,“快告诉我,那个暗卫到底是谁?”
“府中暗卫,你还有不认识的?”
风信深吸一口气,“你不告诉我也行,你转告他一句话,别再来惹我!”
卓夕倒好手中的茶,递了一杯给她,“来尝尝我的菊花枸杞花,降降火气。”她温言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风信从袖中掏出那干了的百合花、玉簪以及纱巾,丢在桌上,“此三物你可认得?”
“自然认得,这百合是那日拍卖之夜,放在凤鸣楼窗台上的;这玉簪和纱巾,都是飞羽醉玉轩的产物,昨日卖出一件、今日卖出一件。”
“那可能查出,买主为谁?”
“此乃商业机密,如何能查?”
风信抓狂,“不查也行,我在此处守株待兔,总能等到他再来。”
卓夕叹一口气,“你当真非要寻他不可?”
“自然。”
“寻到他后,你待如何?”
“我说过,我要把他碎尸万段!”风信再度露出那咬牙切齿的表情,“他若从此遁去,那也就罢了。不料他竟欺我至此,这让我如何善罢甘休?!你必须要告诉我他是谁!””
卓夕叹一口气,“阿信,你莫要再欺我,你找到他,绝对不是为了要把他碎尸万段。以你的手段,能让他潜入你的房中一次,绝无可能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你随便在窗台哪个角落散点毒粉,立刻就能让他中毒身亡。你不忍心下手,你要找他,到底所谓何事?”
风信低下了头,沉思片刻,下定决心,干脆说道,“我怀孕了。”宛若一记惊雷。
“扑”卓夕喷出一口茶,“你说什么?!”一般女子提及此事,不是应该先脸红再扭捏着才说出来的吗?她再次狐疑道,“真的?”
风信直接把手伸过来,“你自己看。”
卓夕尴尬地把她的手推回去,“我信你。”把脉什么简直就要了她的命了,能不能动不动就让人把脉?
风信学她耸耸肩,“我怀孕了。我找他出来,就是想看看他是怎样一个人,如果长相过得去,人也还不算愚笨,就把这孩儿生下来。否则,我就准备去抓药了。”
门外似有一声极轻的声响一闪而过。
听到这一声细响,风信立刻起身就要飞走。卓夕却“哎呀”大叫一声,手上正碰到那正热着滚烫的开水的小炉,烫的胡乱挥舞,那水壶就朝着风信那一边倒去。风信一面左足一点往后避开,一面右脚脚尖一勾,整个桌子随着她齐齐往后移。卓夕站起奔过来,紧张地问,“你没事吧?多谢你救了我。”
风信抓着她那个烫伤的手腕,“你为了他,居然可以不惜自己受伤?”
“你说什么呢?”
“你为了给他争取逃命的时间,竟然也自残?你知不知道,要是那一壶热水流下来,你的腿也要烫伤一大片?姑娘家的肌肤万分珍贵,若是侯爷知道此事,你猜他会如何?”
卓夕苦笑一声,“事出紧急,不得已而为之。”
“不过你的苦心恐怕是要白费了。”
“什么?难道他又回来了?”卓夕侧耳倾听,明知自己什么也听不出。
“不,他没有回来。但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我收回我刚刚说的话,如此薄情寡义之人,留他何用?!”
襄蓝在外面听到动静,冲进来,扶住卓夕,“小姐,你没事吧?”
卓夕看了看被烫红一片的手背,“还好,没什么事。”
风信突然口中喷出一丝鲜血来,靠在墙上。卓夕大惊,快步走过去,襄蓝疾走两步,拦在她面前。
风信冷笑一声道,“襄蓝,你终于出手了,一出手就是无色无味的天国散,果然是羽衣门的手笔。”
卓夕又是一惊,看着襄蓝的背影,“襄蓝,你……”
襄蓝没有转身,仍旧护着卓夕,倒退了几步,“若不是你妄用内力想要伤害小姐,你又怎会受伤?”
她说完微微侧了侧头快速向卓夕解释道,“小姐,风信是个危险人物。奴婢晚些时候再向您解释,您请先离开此处,会有人接应您至侯府。”
“羽衣门的人就在门外,你若敢踏出此门半步,必定血溅当场。”
襄蓝急道,“小姐,请相信我!”
卓夕看着她们两个,一时拿不定主意。“羽衣门是什么鬼?”
风信大笑,血液溢出更多,“你连羽衣门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敢跟他们走?”
襄蓝恨声道,“风信公子,你如今身中天国香,还是莫要再动真气的好。”
风信只觉呼吸一口气都在冒血,“天国香乃天下四大奇毒之首,本公子能死在此香手中,死而无憾。只是可惜了,我的……”
卓夕反而冷静了下来,想起她腹中的胎儿,急急问道,“襄蓝,此毒你可有解药?”
襄蓝惊诧,“小姐?”
“把解药给她。”
“小姐不可。”
“给她!”
襄蓝跺脚道,“小姐,若您要以此来试探我,大可不必!那解药此刻不在奴婢身上。”
卓夕见多说无益,推开了襄蓝,拿出用那小红果制成的药丸,蹲在风信面前,“阿信,我信你不会对我出手。你若是疑我,便不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身中天国香。这是可解大部分毒物的药丸,也许有些许作用。你若信我,便吃了它。”
风信一把接过,吞了下去,“师兄信你,我自然信你。不管这天国香是否能解,今日我既已知晓我想知晓的答案,我死亦瞑目。”
襄蓝见自己一番心意并不被人领情,只好再次急急拉开卓夕,“小姐!此人不得不防!”
卓夕走到窗前,把原本半掩的窗户开得更大了。她沉声道,“襄蓝,你且先不用着急。跟我说说,今日你为何要向阿信下手?”
“奴婢今日看她满带杀气而来,恐她对小姐不利,才在这娴雅阁的门上涂了天国香。若不是她用脚踹开的门,这毒只怕在她动用真气的那一瞬早入了她五脏六腑。这天国香无色无味,普通人闻到了也无伤身体,但对于有内力的人,一旦动用真气,就会毒发。若不是她想对小姐出手,又怎会动用真气?若她今日无任何异样从此处离开,奴婢回到侯府自然会双手奉上解药。”
卓夕哑然,“照你这么说,你真是为了保护我,才对风信出手的?”
“这是自然。”
“你既是什么羽衣门中人,我又如何相信你?”
“小姐,你既拿着那完整的玉骨令,怎会不知羽衣门?”
“什么玉骨令?”卓夕奇道。
风信却抚着胸口大惊,再度喷出一口血来,“你有玉骨令?你到底是何人?!”
卓夕心思闪动,灵光一现,“你们是说的这个?”她从脖子内掏出离开先王陵墓时带出的那两面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