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夕才看见一个黑黑的小姑娘从门后面钻了过来,又迅速从前门蹿出去了。
“其他人呢?”卓夕笑问。
珍娘有些羞涩,“奴家与马三都好,以前一起转换匠籍的众人也都好。新来的一拨工匠对那些新来的奴隶也颇好,不用监工、不用打骂,大家都很自觉。如今这伙食也好了,再也不是吃糠咽菜,每月都有荤食粳米。姑娘您教马三造的石磨真真是好东西,我把那没人吃的麦子往上一磨,做成的面食十分可口,他们都极是喜欢。就是人一多,我一个人就有点忙不过来了,所以才找了小林来帮忙。”
她一说起来就快没完了,卓夕赶忙拉过珍娘的手拍了拍说,“珍娘,不知我年前寄过来请你替我绣的双面荷包可是绣好了?”
珍娘立刻醒悟过来,答道,“姑娘交代的事,奴家自是不敢怠慢,姑娘且稍候,奴家这便去取来。”
马三很快就奔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弟兄,气喘吁吁,一来就要向她行大礼。卓夕急急把他扶住,“马叔,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路过此处,进来看看故人罢了。”
“姑娘之大恩,我等永不敢忘。”马三和后面几个弟兄齐齐说道。很快后面又有一些人陆续过来了。
卓夕板起脸来,“你们若是再说这话,日后便不见也罢!”
马三赶紧拱手道,“姑娘莫恼,马三再不说就是了。难得姑娘还记挂着这里的一干兄弟。可惜我等新年了也无假期,只得向侯府寄去了年礼,希望侯爷和姑娘一切安好。对了,侯爷可好?”
卓夕答:“侯爷如今军令在身,奔赴凉州了。你们的礼物我都收到了,虽是年前侯府也安排了回礼,但我今日出来到底仓促,没有来得及准备,只有我新近研制的一些外用伤药,你们存着需要的时候使便是。”她说着拿出了一包药粉,递给了马三。
马三感激道,“这里什么都好,就是外敷伤药不太好找,有时弟兄们不小心烫到了手脚,无药可用,又嫌向上面申请过于繁琐,不愿误了工时,便只得负伤上阵。此药非常实用,多谢姑娘。”
卓夕笑道,“无妨。见你们都好,我也就都放心了。马叔还是要多多盯着他们,莫让他们光顾着赶工时而伤了身子。那就划不来了。”
珍娘此时已取了荷包过来递给卓夕,卓夕接过来仔细看看,笑道,“珍娘的双面绣果然是绝活儿,改日我来与你好好学习学习。今日我要赶时间南下凉州去寻侯爷,也不能久留。这就告辞了。”
马三轻轻地点点头,“姑娘慢走。青山绿水,细水长流。”
卓夕走之前顺便扯下了厨房撩在一旁的门帘布,随口一句“借我一用”就出了洞门,见惊言正在整理那些刚刚采摘的草药,拍掉根部的泥土块。卓夕把门帘布丢给她,“先把它们都包起来。我们到山那边再去采一些。”
惊言手忙脚乱地都包了起来,赶紧跟着卓夕走了。
卓夕一路走一路采摘,有时指挥着惊言到某个突出的悬崖峭壁上去采摘。两人一路走到一处山涧跟前,渐行渐近,水面也越来越宽,潺潺水声慢慢变成轰隆隆巨响。惊言抬头见山涧那一边直直地泄下去一条飞瀑。卓夕笑了,打了一个手势,便见肖魂闪身出现在卓夕身侧。
卓夕勾勾手指,大声说,“这飞瀑底下生长着一种水莲花,最是具有疗伤功效,你们轻功不错,带我一起下去成么?只要采摘了此物,我们便可回去了。”
肖魂飞身上树看了一眼瀑布又飞下来,笑说,“那瀑底果然似有生长几株花草,此瀑不过三丈余,安全起见,我们俩一起带您下去不成问题。”
她向惊言点了点头,接着一人一手挟着卓夕,一起朝瀑布下飞去。
卓夕在中途的时候掐了掐惊言的手,惊言吃痛,啊的一声松开了手,反手抓住岩壁上垂下的藤条。肖魂早就抓了一根藤条在手上,见状立刻手上一个用力,挟着卓夕往水帘后面用力荡进去。惊言吃了一惊,连忙抓紧藤条用力往上跃了一跃,依样往水帘后面蹿了进去。
卓夕进到洞中,拍拍身上落下的水珠,指着惊言手上的包袱说,“惊言,把那里面的药草都倒出来。”
惊言惊魂未定,狐疑地问,“小姐,这是为什么呀?”不过手下却未停,直接就把里面的药草全都倒干净了。
卓夕没有回答,在洞内四处看了看,在一处岩壁旁边有着一堆非常明显的干燥沙堆。卓夕上面用力扒开,果然摸到了她要的东西。惊言和肖魂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从沙堆里抽出一个又一个黑色的东西放在那张帘布上。好在帘布本就粗厚,轻易也刮不破。卓夕随后又抓了一些药草塞在缝隙里,最后把那帘布打成包袱状,拎了拎,立刻推到惊言面前,“这种体力活还是交给你们这些有功夫在身的人好。”
惊言抓起沉重的包袱笑说,“这东西又不重,自然是要奴婢来背。”意思就是她背着,才让人看不出轻重来。
“那我们快走吧,老孙怕是要等急了。”
三人迅速出了洞,很快就回到了马车上。
卓夕坐定,把小白掏出来让它自己在一旁睡觉,然后便小心打开包袱,看着满眼零部件满心欢喜。这是她之前暗地里让马三依图打造的标准零件,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瞒过了矿山里的那么多双眼睛,居然还能找到如此偏僻的地方储存。肖魂也十分好奇,跟了进来,见卓夕并没有反对,便安心坐了下来,拿起包袱底部一个小巧的三棱箭仔细看着。既然小姐已经知道她的存在了,再隐隐藏藏的也没意思。
卓夕把那些零件组装起来,又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小包袱,里面居然是一根根牛筋制成的弓弦。她把弓弦往上一绑,试了试长短,最后把长出来的弦剪去,就是一个小小的弓弩。她把三棱箭卡在其中一个箭槽上,对准了惊言。
惊言吓得“啊”了一声抱住头。
肖魂惊奇地看着这个新式武器,“主子,能让我试试吗?”
卓夕点点头,把弓弩递了过来,“你看,扣下这个键,就是单箭发射,扣这个按钮就是三箭齐发。”
肖魂兴奋地把弓弩举起来,把车帘撩开一个角,三棱箭无声地射了出去,她随后也飞身跟了出去。惊言见状,立刻也飞身出去。
卓夕看一眼,又捡起地上的零件再次组装起来。
“啊……”一声尖叫声传过来。
卓夕惊讶地站起来,射到人了?不会这么巧吗?还是她们两个遇到埋伏了?受到袭击了?她连忙叫道,“老孙,停车。”
老孙却转过头来笑道,“小姐,不要紧的。她们只是遇到故人了。”
卓夕却大吃一惊,“看不出来啊,老孙你还是个深藏不露的?”
老孙笑道,“不瞒小姐,您不知道,要在侯府当差,若是不会些三脚猫的功夫,都不好意送卖身契来。”他侧耳听了听,又说,“小姐您别着急,她们这就追过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几声破空响,惊言先飞进了车厢内,随后跟进来的却不是一个人,而是连着三个人,像皮球一样弹射进了车厢。卓夕扭正因避开而侧转的身体,仔细一看,却不是肖魂,居然是小骊、小吉和小乖。
她立时就勃然大怒,“你们来做什么?!养生堂那边怎么办?!”
小骊笑嘻嘻地说,“小姐,柯敏姐姐已经醒来,也养了好些天,听闻小姐要出远门,立刻就把我们撵了出来。”
卓夕怒骂,“她撵你们出来你们就出来了?养生堂是谁在当家?”
小骊笑容僵了僵,“小姐您别生气嘛。柯敏姐姐很厉害的,躺在床上就把整个养生堂内的所有事宜都安排妥当了。还说让我们尽管跟着您办事,定不会误了下月开张的大喜之事。”
惊言也劝道,“小姐,柯敏姐姐以前是跟着那吴家富商在南地生活了好些年,在南地本就管着家里一大摊子事儿的。这次就是因为身怀有孕才回到京都主宅来,谁料遇上个更厉害的主母,这才遭逢变故。她的能力您勿庸置疑。”
小吉连忙递了一个羊皮信封过来,“这是她写给您的信,您看了再骂我们。但是要撵我们走,我们是无论如何不会走的。”
卓夕稍平息了怒火,一边接过信封拆开上面的火漆,一边骂道,“你们几个小崽子,丝毫不顾念妇人坐月子的辛苦,她才从鬼门关回来,就敢让她调教那一群皮猴儿!何况还有那个小毛孩儿……”
她突然说不下去了,仔细看了那封信,脸上慢慢浮现出笑容。
小乖挪过来抱住她的胳膊,“姐姐不气了哦。我们武功虽然不如惊言姐姐那么好,不说能帮上什么忙,但是肯定不会是您的负累的。我们从来也没机会出去走走,正好就当游山玩水了嘛。”
惊言打了一下她的头,“都说了,在外面要叫小姐,不许叫姐姐。”
小乖吐了吐舌头。
卓夕刮了刮她的鼻子,“好吧,有你们几个一路上也热闹些,惊言就是个闷葫芦,敲一下才响一下。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你们都上来吧。”几人听话地上了马车,小骊居然还带来了她在香三坊的简易医药箱。她不由得大赞其聪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