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然立刻便说,“侯爷的伤已经没了大碍,就是伤口有些难以愈合。”他躇踌了一下,见卓夕脸色不好,赶紧又说,“侯爷伤在小腹,伤口小且深,用药怕是只能用在表层,所以愈合得较慢。连带着胃口也差了些,不过精神着实不错,一心想着紧赶慢赶到凉州把差事办完。”
卓夕心知怕是伤到了腹中小肠,自己不在,没人敢把伤口扒开来把里面缝合起来,怕是要受些罪的,于是便点头道,“你继续说。”
子然道,“当日夜里本是间易值守,可是间易他……”他看了眼间易。
间易醒过神来,羞愧难当地说,“属下那日吃坏了肚子,爷屋内响起打斗声音的时候,属下还在,还在……”
“没有其他暗卫?”
“有。”一个声音响起来,“属下二人一直潜在暗中保护爷,一听爷屋内有声音立刻冲进去,不知怎的反让那偷袭之人跳窗而出,爷下令让我等立刻去追,我等便去了。但追了很久都没有见到可疑人影,只好回来向侯爷复命,这才发现爷不见了。”
卓夕看向说话的人,没有见过。
子然立刻解释,“这是一直没有现过身的暗卫,间困,旁边的是间难,他们二人当晚轮值。”
“其他还有人发现是何人潜入爷的屋内?”
众人一脸愧色,无人敢答话。
卓夕叹一声,“无妨,既然是爷故意引开的你们,必是设的假局,你们发现不了也是正常。”
子然奇道,“我等也曾有过此推测。但爷若是执意孤身前往,为何又沿途留下记号让我们追踪?”
卓夕点点头,“你继续往下说。”
“间困把我们叫醒后告知爷不见了,我等便立刻四处搜寻,在驿站南面的树林里见到了侯爷留下的记号。我等便跟着记号一直往东追到了忘情崖处。属下赶到时,远远便见侯爷与几个黑衣人打斗,打着打着,爷被逼到了崖边。属下拼尽全力往前赶,也是来不及,只见侯爷被一个黑衣人一掌击中,飞下了悬崖。我们到时,留下一半人与黑衣人缠斗,另一半人想办法下崖去搜寻。不料那几个黑衣人并不恋战,且战且退。待我们发现时再增派人手去支援,已被他们逃跑了一个,其余几个见无法逃脱,在我们下手之前便服毒自尽了。随后所有人都沿着崖壁向下搜寻,我们摸遍每一寸崖壁,也走遍崖底每一寸荒地,甚至也沿着那崖底极浅的一条河流往下游走了几十里地,都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卓夕沉吟了片刻,在地图上逡巡了良久,摸了摸空腹,“先弄些东西来填肚子吧。吃过东西,下午我们再去那悬崖边上走一遭。总要到现场去看看的。”说这话的时候,她在每个人的脸上都看了一遍,发现还有几个生面孔,便问道,“子然,那几位怎么称呼?说了这许久的话,竟然还认不全在座的各位,真是失礼了。”
那几个连忙站起来口称不敢,子然也站起来拱手道,“主子,他们都是前来接应的白卉军将领。主子此前没有见过他们,自是不认得。”他转向那几人,“你们自我介绍一下吧。”
最左边一个胡子拉茬的人说,“属下王翰,白卉军第七营指挥使。”
接着几个人按顺序拱手道,“白卉军第七营奉常陈沆。”
“白卉军第十营指挥使白忠。”
“白卉军第十营奉常张云还。”
“白卉军第十营副指挥使李辽。”
卓夕认真记下他们的名字和长相,随口问道,“如今院内主要军士都是来自第七营、第十营和第十七营,对么?”
子然答道,“正是。第十七营是原驻守在京都郊外的随行兵马。第七营和第十营是侯爷失踪后第二日赶来接应的。这十日来,也是多亏了这些人手,否则,这方圆百里就靠我等几十人怕是搜寻不过来。”
多了几百人,不也一样没有结果?卓夕暗自腹诽道,“诸位将军都辛苦了。不如这样,大家都先回去用了午膳,午后待我到那忘情崖亲自查看了地形后我等再回来商议,如何?”
“诺!”
堂中之人答得干脆,立刻就散了开去。
卓夕叫住子然,“子然,我等的卧房不知安排在哪处?”
子然忙道,“在后院,请主子随我来吧。”
子然把她带往后院,没有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晃来晃去练武,果然清静了很多。
卓夕在后院一个很大的堂屋中安顿下来,惊言和小骊她们也都各自分配了房间去收拾了。
子然正告辞要走,却在卓夕的眼神示意下出去吩咐了人准备饭食后,又折回了堂屋。
此时屋内只剩了卓夕。卓夕把小白放出去觅食后,把肖魂叫出来,并示意肖魂把门给带上。她坐在桌边,敲了敲桌子。肖魂自然地就坐了下来,子然还待要口称“不敢”,见到卓夕杀人般的目光手,只好屁股挨着椅子小小的一边坐了下来。
卓夕小声问道,“子然,你老实告诉我,这一屋子人,总共有几个暗卫?”
子然用手比出了五个,也小声说道,“除了间易是有兼着军中职务外,其他的就剩下间困、间难,以及隐在暗中的间云和间风。目前间云和间风仍在暗处隐着,没有轻易暴露。此处大家都以为暗中轮流替换保护爷的只有两人,其实有四人。”
卓夕满意点点头,又问道,“那当日,侯爷房中出事的时候,间云和间风在何处?”
子然答道,“此事也是颇为怪异,间云说,那日爷临时派他提前去凉州城传讯。本来传讯只需一人,那日爷却说此事事关重大,让间风一起跟着去,两人好有个照应。”
“你可知传讯给谁?”
子然摇头,“爷的命令我们只遵守,并不敢打听别的。”
“那么,爷留下的记号,是否只有你们这几人认得?”
子然摇摇头,“我们时常用此类记号传达讯息,今日在前屋里开会的那些人都中除了两个奉常以外,其他的都认得。”
“除此以外呢?”
子然想了想,“还有一些斥侯。”那些都是核心圈子,外面那些兵士们除了打探消息的斥侯以外,绝大部分是不认得的。
卓夕点点头,有了目标人选便好,她接着问:“侯爷消失的时候是深夜,你们追到忘情崖边的时候是什么时辰?”
子然想了片刻道,“天色已渐蒙蒙亮,应是卯时刚过。”
“天色蒙蒙亮,视物应不甚清晰。你是如何判断那是侯爷的?”
子然迟疑了一下,“那人身着侯爷的紫袍长衫,身形与侯爷一般无二。”
“所以,你只是看到了爷的身形,并未见到爷的面貌?”
“是。我们都急疯了,一见到爷的身影,哪里还会怀疑是还是不是的?”子然急急道。
卓夕点点头表示理解,“所以他不等你们靠近便掉下悬崖,就是怕穿帮了。”
子然疑惑地问,“穿帮?”
“就是被发现漏洞。”卓夕越发肯定,那个不是璟沅。
“主子您是说,那个爷是假的?其实爷并没有摔下悬崖?”子然又问。
卓夕道,“这只是我的猜测。这个人用玉佩引走了爷,自然是不希望你们找到他,于是便给你们布置了这许多障眼法。若是要爷死,何必故弄这许多玄虚?”
子然略一思索,惊道,“那些留下的记号……主子的意思是,我们这些人当中有内奸?”
卓夕道,“这也是我的猜测。具体是不是,我们下午便知道了。但是,你先不要声张,下午要做一些事情,我们才能把这个内奸揪出来。内奸揪出来之后,我们才能放心去找爷。”
子然眼前一亮,“主子您知道爷在哪儿?”
卓夕摇摇头,“还不知道。不过,我想应该快了。”她想着脑中一直定格着的那个三叉路口,她有一个非常强烈的直觉,那个地方一定有问题。
“子然,我有一事需要你和肖魂亲自去办。如今内奸未明,除了你二人我无法相信其他人。”
肖魂急道,“主子,不行,我不能离开你身边。”
卓夕道,“只有你不在我身边,那只鬼,才会出现。”
肖魂和子然同时叫道,“主子万万不可!”她这是以身犯险啊。
卓夕挥一挥手,“没有什么不可的,你们不想早一日找到侯爷?”其实她知道,如果幕后之人是要达到在京都时一样的目的,她便不会有真的危险。
这一句,问得子然和肖魂同时都没了声音。
下午,卓夕出门的时候把惊言、小骊两个女孩带在身边,又让间困和间难领着她们自驿站一路沿着此前所谓侯爷留下的“暗号”去走一遍,出于卓夕与间困和间难不甚熟识,间易自告奉勇与他们一起有个照应,卓夕欣然同意。其他人陆续也被分配了其他任务,一时各自分头行事,倒也没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