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彤咬咬牙，见苏慕清笑得恣意，心头一阵火起，想上前狠狠地扇她两巴掌，却被林母死死拽住。
“瞧苏小姐这话说的……”
林母笑着打马虎眼，“男人们的事情，我们又怎么清楚，今天来找你聊天不过是怕你初来乍到这种宴会，不习惯罢了。”
“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林母转过身，眸中闪过一抹寒光，“若彤，我们走吧。”
“啊？”
林若彤还沉浸在愤怒中，却被林母猛地一拉，离开了原地，“妈咪？”
“先走。”
林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离开这里。”
闻言，林若彤立刻低眉顺目地跟在林母后头，一声不吭。
“诸位差不多可以散了，戏都看完了。”
苏慕清笑着对在场围观的人说道，随手给自己插了个鲑鱼卷放进盘子里。
“你喜欢吃这个？”
熙熙攘攘间，一股香味扑面而来。
苏慕清皱了皱眉，抬起脸，发现是许久不见的庄明轩。
“远点，我要忍不住打喷嚏了。”苏慕清面无表情道。
“噗嗤。”
庄明轩被她的耿直逗乐了，倒是听话地后退了一步，“我走遍全场，只有你一个人和我这么说话。”
“哦，想必大家都不敢得罪庄少东。”
苏慕清津津有味地嚼着鲑鱼卷，她真是饿坏了。
“毕竟你们要和林家联姻了。”
庄明轩闻言，心中不喜，却又挑不出她话里的错处来，只得自己默默忍下。
“你缺钱怎么不找我？我有钱啊。”
庄明轩挑挑眉头，又凑到苏慕清的身边来，“别看现在林寒两家风光着，将来这S市，会成为我庄家的天下！”
“哦，那我要先给庄少东喝个彩，祝您早日成功。”苏慕清仍是懒得看他。
这么久的时间，相处下来，苏慕清算是摸清楚了面前这个人的性子。
只要是长得不错的小姑娘，都要上前调戏一下，能遇上两情相悦的，就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一下。
若是看不上眼，也不会强行逼迫你做什么，就是喜欢有事没事在你身边晃悠，时不时再挑逗你一下。
说白了，纯属闲得慌。
苏慕清向来洁身自好，对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好感，但也没有拒绝的经验。
此刻寒懿也不在身边，她只好吃着自己的晚餐，假装听不见。
见苏慕清没有搭话，庄明轩也不生气，只是围着她转了一圈，啧啧点评道：“这一套不如我之前给你选的海拉。”
苏慕清皱了皱眉，好半天才想起来，海拉是她上次穿的那套蓝色礼服的名字。
“劳您费心了。”
苏慕清不动声色地咽下最后一口肉，准备潜入会场，寻找林若言。
虽然刚刚当着众人的面给了林氏母女一个下马威，心情舒畅，但是她苏慕清说到做到，这七十万，今天晚上一定要赶紧还了，坚决不给她和林若言之间留任何机会！
“怎么现在又对我冷淡起来了。”
庄少东今日似乎心情很好，悠悠然地踱着步子，亦步亦趋地跟在苏慕清身后，不时与她搭上几句话，“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苏慕清看着这把宴会当自家后花园闲逛的庄少东，不知该说什么好。
上一次的林氏订婚宴，与这一次可不同。
苏慕清观察着会场，这一次没有那么隆重，而且来的宾客们言谈之间都相当随性，显然是经常举办的功能性宴会，对外大概是打着商业交流之类的名义吧。
不过也正是这样的场合，才适合谈生意。
苏慕清抬头望了望二楼，这会场金碧辉煌，除了吊灯外，连楼梯都镀了金。
谈正事的客人们都上了二楼，如寒懿、林若言。
而剩下的人则是单纯来吃吃喝喝的，比如她自己，和她身后的庄少东。
绕了小半个会场后，苏慕清觉得自己的大腿肌肉酸痛。
她默不作声地倚在墙边，稍作休息，此时的庄明轩却也已经捏了杯酒，站在离她不到一米远的距离，笑着与她干杯了。
“庄少东。”
苏慕清抬起脸，她生得典雅，所以一旦收敛笑容，便显得高贵不可侵，“为什么跟着我？”
“哦？”
庄明轩无辜地挑挑眉毛道，“怎么能说我跟着你呢，这会场这么大，不过随意走走便能偶遇苏小姐，不得不感叹一句缘分啊。”
苏慕清绷着一张脸，看庄明轩从侍者的手里取了杯晶莹的液体，递给她：“苏小姐要不要尝尝这新出的香槟？”
苏慕清的眼中划过这人第一次见她便想下药轻薄她的罪行，掀了掀唇角，懒得回答。
“真记仇。”
庄明轩无奈地自己喝下这杯酒，一滴液体从下巴滚落，划过性感的喉结，“我快要回美国了。”
“那真是恭喜庄少东了。”苏慕清没什么诚意地说道。
庄明轩笑笑，也不介意她的冷淡，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下次回来的时候，就要继承庄氏了，恐怕我们再没有这种机会，在这里悠闲地喝酒了。”
苏慕清闻言，点点头道：“庄少东多虑了，我想你回来的时候，大概早已连我姓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庄明轩被她逗乐了，笑道：“你怎么这么了解我。”
苏慕清神色不变。
“他们什么时候结束？”
“他们？你是问寒总，还是林总？”
庄明轩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见二楼遮得严密的房间，笑得暧昧，“他们可没那么速度。”
“什么意思？”
苏慕清眉头一拧，“他们已经谈了两个小时了，这场宴会也差不多该到尾声了。”
“苏小姐可当真是置身事外。”
庄明轩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也不知道她是真的迟钝，还是在装傻。
不过不论是哪一种，他都决定戳破这层纸膜，让这件事情变得更有趣一点。
“商业上的事情，我不懂。”苏慕清淡淡回道。
可她又总觉得前者话里有话，“莫非庄少东知道些什么？”
庄明轩轻咳一声：“当然知道。”
“什么？”苏慕清被勾起了好奇心。
“不如苏小姐陪我一夜，我就告诉你。”
庄明轩暧昧的眼神在苏慕清的身体上流转再三，挑了挑眉毛，颇为轻浮。
苏慕清转身就走，觉得和这种人交流，简直是浪费时间。
“诶，别走啊！”
庄明轩忙追上她，赔着笑脸，“我开个玩笑。”
“了解，懒得奉陪。”苏慕清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行了，我告诉你行不行。”
庄明轩落败，快步走到苏慕清的身前，止住她的去路。
“林寒两家最近突然开始行动，无论是在同行业上的竞争还是潜入对方公司的大规模行动，他们似乎都急于将对方吞并，成为自己的子公司。”
苏慕清闻言，愣了愣，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林寒两家都是屹立S市多年的老牌企业，先不论他们对彼此动手的可能性，仅仅是中规中矩地继续现在这种销售模式，就能保持二十年的收支不变。
苏慕清想，如果是她的话，即便是要寻求突破，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
更何况林庄两家联姻，庄氏虽然被林寒压了一头，但是他们在房地产业独占鳌头，虽然近十年来，房地产都没有什么提升利润的空间，但好歹是一方巨擎，对林氏的提升不必多说。
无论是哪一方，都没有现在大动静的理由！更不存在想吞并对方的动机！
“庄少东，虽然我是个女孩子，但是基本的利益计算还是懂的。”
苏慕清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官方的笑容，“请收起你的戏弄，再见。”
看着前方再度离去的身影，庄明轩耸耸肩膀，低下头，眼中是流淌着的兴致。
苏慕清是个极聪明的女孩儿，这点他早有耳闻，经过这么久以来的相处，他也能感受到她的有趣。
不过，女人嘛，玩玩就好了，若是真的放在心上，那可是很容易坏事的。
林寒这两家的现任总裁，可不就是这么冲冠一怒为红颜呢么。
苏慕清快步迈向厕所，她需要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让自己冷静冷静。
正如庄明轩所想，苏慕清是个聪明的人，聪明人最善于分析种种可能，然后从其中挑出最接近真相的那一个，作为结论。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林寒两家掐起来的原因，至少有一部分，是因为她！
苏慕清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浓妆，高雅，处处透露着与她不相符的成熟世故。
难怪林氏母女无缘无故跑来找她麻烦。
苏慕清一直都知道，先是哥哥林若言，再是暗恋对象寒磊，也无怪乎林若彤一直对她抱有莫大的敌意。
若是二人位置相互调换，苏慕清自己也很难保证做到完全不计较。
但是林母会插手这件事，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据苏慕清所知，与林父相对的，林母也出身一个大世家，至少不是小康能概括得了的。
林寒两家不仅仅在S市，即便是整个C国，他们都占据了一席之地。
而林母作为林父的联姻对象，家世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这样的掌权者，一般是不会亲自动手捏死小喽啰的。
除非，这个小喽啰的存在，威胁到了她的利益。
苏慕清想破脑袋，也没办法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招她不爽了。
可在庄明轩的这一番话之后，苏慕清感觉自己隐约能摸到一点门路了。
“究竟有没有关系，还是得从中找个知情人套套话才行。”
苏慕清站在洗漱台前，沉思了两秒。
寒懿这个人过于冷漠，实在不是一个探听消息的好料。
而林若言，虽然对她表现出一副余情未了的样子，可毕竟有庄氏联姻在前，又有苏慕清如今的工作地点在后，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轻易透露自己的商业机密。
在排除掉这两个人选以后，一个名字慢慢浮现在苏慕清的脑海里。
“寒磊。”
几乎是瞬间，苏慕清就已经能够预想到之后的事情了。
与前面的两人不同，寒磊涉世未深，且性格怪异，虽然他知道的可能不多，但是在所有的知情者之中，他显然是最好窃取情报的对象。
“哟。”
一道夹着浓浓酸气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隔间里传来，苏慕清将手放进洗漱池里，一股流水倾泻而下。
“这不是苏小姐么。”
来者冷哼一声，倚在距离苏慕清一个身位的墙边，抱胸道，“也不知该说句有缘，还是冤家路窄。”
林氏，林若彤。
要不是现在双手沾满了水和洗手液，苏慕清真想扶额。
无论是在会场内，还是厕所里，林大小姐总是要忍不住出来强势地嘲讽她几句，虽然在当事人看来不痛不痒，但是林大小姐显然不这么觉得。
“喂，干嘛不说话。”
见苏慕清没有搭话，林若彤下意识地皱起眉头，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角色而已，身上的那套礼服也不知是哥哥还是寒总给的，果真是人靠衣装，脱去那一身地摊货以后，苏慕清整个人都看起来精致了不少。
虽然她以前也精致，美貌与气质并存，但总觉得少了那么丝贵气。
这也是林若彤能够在她面前挺直腰板做人的原因。
“林小姐，你是不是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做？”
苏慕清甩甩手，她一向不喜欢用烘干机，所以全靠手动甩干。
“你要是闲得慌，建议没事去搞搞义演，出出诗集，为自己的镀金事业多做点贡献。”
省得你有事没事老在这烦我。
当然，后半句话，苏慕清没有说出口。
听到苏慕清的回答，林若彤先是高兴——自己的挑衅终于得到了回应。
而在那之后，她只觉得一股气直冲头顶。
生气。
林若彤一直林氏大小姐的身份自居，言谈举止间皆遵循着林氏的教导，出门在外，不能丢了家族的脸面。
是以，林若彤如今一张脸憋得通红，却又想不出最有效的还击。
苏慕清耸耸肩膀，虽然她并不太擅长逞口舌之快。但毕竟和小雅待在一起久了，一些拐着弯骂人的段子学了不少。
这些话，若是搁在以前，她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一来，因为她的性子较为绵软，毕竟是普通的小康家庭里头出来的，和林若言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不至于提心吊胆，但或多或少有些悲哀。
因着这份情绪，她对林若彤向来礼让三分，对她的警告和挑衅也是能忍则忍，充耳不闻。
可是……自从来到寒懿身边之后，苏慕清明显感觉到自己似乎逐渐变得有些强势起来了。
她能够从善如流地应付这些虚伪的交际场面，也能够在寒懿的压榨中完成自己的工作，就连每天晚上的体力运动，她也不如先前那般吃力，逐渐能对寒懿做出一些回应了。
这样的改变，从一定程度上，给苏慕清带来了不少的便利。
可是，就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这样的变化究竟是好是坏。
“苏慕清，你就是这般伶牙俐齿地讨得了寒总的欢心，才能说动他和我哥哥对着干的吧？”
好半天，林若彤终于调整好自己的心绪，开始反击。
“和你哥哥对着干？”
苏慕清迅速地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摆出一副不屑回答的高冷态度，等待着林若彤接下来的话。
苏慕清没有搭理林若彤，待两只手都干得差不多了，她转个身，背对着林若彤，作势要头也不回地离开。
在做这个动作前，苏慕清自己的心头也捏了把汗，她知道这样会激怒林若彤，但不知道她怒起来到底会怎么样。
“站住！”
不到半秒，林若彤果然已经沉不住气，出声呵住她，“寒懿他到底想干什么！我哥哥已经对你没兴趣了！”
闻言，苏慕清抖了抖眉毛，淡淡道了句：“是吗。”
林若彤气得快要绷不住形象。
“你这个女人，不要以为有他们俩撑腰，我就不敢动你！”
“幼稚。”
苏慕清冷冷道，“等你能够影响你哥的决定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语毕，苏慕清转身就走，却在心中暗暗摇了摇头。
看来林若彤对这商业上的事情也不算太了解，她还以为能从她口中套出些什么有用的消息来呢。
林若彤见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眼神猛地沉了下去。
随后，她拨出了一个电话。
“雅曼姐……”
巧的是，就在苏慕清从厕所出来没多久，二楼会议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寒懿迈着两条长腿，率先从里头走出来，与身后的人握手。
可待苏慕清看清握手的另一人时，她忍不住心头一惊。
竟然是林若言！
“能够碰上林少这样的劲敌，是我的荣幸。”
寒懿淡然道，“你提出的合作很有趣，我会仔细考虑。”
“过奖。”
林若言也微笑示意道，“寒总在浸淫商道已久，我这才刚入门，能入你的眼，已是幸运，又怎么敢真的奢求与寒氏合作。”
二人互相恭维，心底却思考着如何将对方手中的利益全部握在自己的手里。
苏慕清虽然已经跟在寒懿身边许久，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仍是觉得惊心动魄。
“慕清。”
寒懿站在楼梯口，冲苏慕清招了招手，“过来。”
苏慕清上楼，温顺地站在寒懿的身边。
“这是林氏原本的李董，现在已经打算来助我一臂之力。”
寒懿一把揽过苏慕清的腰，力道是一如既往的霸道，“过来打个招呼。”
“李董。”苏慕清依偎在寒懿的身边，熟练地露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
李董不愧是原本林氏的董事，身经百战，见过的美女数不胜数，虽然他在第一眼落在苏慕清身上的时候，也被后者的典雅所惊，但他很快回过神来。
李董的余光瞥见寒懿触碰着的苏慕清的那一块腰的位置，仿佛在向什么人宣示主权一般。
在场的人大部分都是董事级的，除了林若言和寒懿较年轻以外，其他的哪个不是眼神老辣，李董当即笑道：“寒总过誉了，这位是？”
早些年间，寒氏经济危机，许氏倾全公司之力助其站稳脚跟，许家大小姐甚至与寒氏大少爷定下婚约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算得上是当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事件。
即便是如今林庄两家的联姻，曝光度也不如他们。
故而，李董才有此一问。
“这是我最得力的秘书，苏慕清。”
寒懿漫不经心道，却在“最得力”三个字上卯足了劲儿似的。
李董皱了皱眉，虽然要跟着明智的老板走，但这并不代表他乐意管总裁的私事。
“苏秘书好，日后共事，还要劳烦苏美女多多照顾啦。”
而此时，一旁的林若言，用一种几乎称得上是幽怨的眼神，扫视着苏慕清。
“慕清，听若彤说，你有东西要给我。”
林若言抿抿嘴，嘴角的梨涡似一潭深水，动人心弦。
苏慕清的嘴唇微微蠕动着，她开始莫名感到心烦。
“看样子，苏秘书与林总的私交也不错啊。”
周围的寒氏董事们也陆陆续续地出了会议室，其中掺杂了这样一道声音，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苏慕清的眉眼未垂，她知道自己这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将她和林若言之间的私人恩怨公开解决了。
但没有办法否认的一点是，这必然是寒懿的意思。
也许是因为讨厌林若言，所以顺带不希望苏慕清和他扯上一丁点关系，又或者是单纯地不喜欢自己花钱买下的女人反倒在有困难时求助别的男人。
总之，无论是哪一种，苏慕清都能很明确地接收到一个信号。
寒懿不喜欢她去找林若言，很不喜欢。
不做寒懿讨厌的事情，也算是取悦他的一种。
苏慕清想明白了这件事情之后，将放在内袋里的支票取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用一种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林少，我前几日向您借了六十五万，这里一共又七十万，是我的还款。”
她顿了顿，省略掉中间的无用信息：“我现在将借款归还给您，也希望您信守承诺，毁灭欠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