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育才见陈玉成一脸不悦的面色,待客之情与昨日判若二人。他不说,自已又不好问。尴尬地吃过饭,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想与其面面相觑,倒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
朱育才对李青山使了几次“回家了”的眼色,但可恶的山渣子总是左右而言它。
李青山道:“玉婉妹啊,你要知道天底下可没几个人会这种魔术的呵?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玉婉暗叹,道:“可人家像是不乐意呢,不教我乍办?”
李青山:“我教你一条计策,保准能成。”
玉婉大喜:“快说说看。”
李青山卖个关子:“事成后怎样谢我?”
玉婉:“怎都成。”
李青山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的表情:“你没学过武术是不是?”
玉婉:“是啊。”
李青山:“学武术三天两日是学不来的,是不是?”
玉婉拉长声音:“是……。”
李青山又道:“学武术得有高明名师指点是不是?”
陈玉婉觉得他象在调侃人,又好气又好笑:“是……。哎呀,快说呀。”
李青山嘿嘿笑道:“这条计嘛,就是死缠烂打的高明之计”
陈玉婉:“什么叫死缠烂打?”
李青山道:“这个嘛我也不太懂,不过我是这样理解的:不就十年八年吗?你就像一条给打烂了的蛇一样死死缠他个十年八年的,也不去咬他,但决不松身子!他一天不教你,就缠他一天,一年不教就缠他一年。这就是烂蛇烂缠之不打的孔明之计,等到缠他个十年八年脱了一层皮时的,看他厉害还是你厉害?”
玉婉也笑道:“妙啊,他一辈子不教,我就缠他一辈子,嗯,还青山哥聪明。”看着朱育才“哼!看你服不服?”
朱育才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山楂子一肚子的歪水,心术奸似鬼,能不聪明?”顿一顿“学武术那得看各人的资质,也不是三朝两天日的事情,问问你哥便知道,这事以后再说吧。”
陈玉成的心情纠结透了。原本只想和朱育才打个“同年”。万没想到妹子掺和进来。昨日至今她对朱育才比对自己还要好,对朱育才的亲热劲那是这几年来对自己都不曾有过的,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酸酸的味。对朱育才生气是不合适的,可对妹子气恼也不是。
其实陈玉成太爱自已的妹妹了,自幼相依为命,早就当妹妹是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现在倒好,妹子以要跟自己分离跟朱育才好,这种好可不是一天二日的那种好,是以后连我都甩在一边的好;我以后怎么办?陈玉成初时听说学武术也暗自开心,可李青山又说什么死缠烂打之计,那不就是让他们永远缠在一起么?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又经刚才钟德如一闹,心情坏极。黑着脸道:“打打杀杀的,女孩子家学什么武术?”
朱育才搓着双手说:“同年,饭也吃饱了,和你商量个事:我和山渣子回去了,我们先带上一支枪,余下先放你这里好不好?”
玉成道:“这有什么好不好,我能用么?”
朱育才:“这还用问。不过这东西宝贝得很,有钱难买,别让人偷去了。”
正在灶上洗碗的玉婉听朱育才说要走,心里禁不住一阵失落。相处才这么二天,朱育才一走,说不准猴年马月都不可能相见了。手中的碗掉进锅里,幽幽道:“你要走了?真的就走啦?”
朱育才:“这不是要过年了么,我和山渣子哥总不能在这里过年是不是?”
玉婉********挂在朱育才身上,现在却不能跟着心上人,姑娘家脸皮薄又不好直说,不免寻些理由来:“你们的衣服都赃了洗干净再走不迟。”
朱育才:“没事,回家洗也成。”
玉婉又道:“我哥的伤还没好哩,万一又痛了怎办?”
朱育才:“只要不沾到水过二天就会自然会好的。”
玉婉一时找不出更多由头,心里着急,恼道:“你说的全是理,你就是……”一抛手扭头就跑进的“闺房”
陈玉成:“同年生我的气了?我是,不是生你的气,唉,都不知怎样说。”
朱育才笑道:“那就什么都别说。”
朱育才行李全丢了,只有那支驳壳枪是贴身之物,检查一下也没什么留下,手里拿起那件长袍仍旧穿了中山外套出了门。
李青山扯近陈玉成,靠在他耳朵笑着说:“世上很多东西自己能用,惟有女儿和妹子自己不能用的。”
朱育才见李青山老大一会却才嘻皮笑脸出来,疑惑问道:“又搞什么阴谋诡计?”
李青山道:“你比狐狸还精。我哪敢有什么阴谋诡计?”
朱育才道:“嘻皮笑脸,非奸即盗!”
李青山:“没这么严重吧?我给玉成留下三颗子弹,单有枪没子弹有什么用?你做事总是有头无尾的。”李青山的话虽然有些刺耳,却也在理。
朱育才给他抢白一顿,暗骂:“哎哟,酸掉牙的山楂子几时变得老成持重了啊?以后想周全点,看你还怎能得瑟,不给你说三道四的机会。”
二人在小巷七转八拐的走着。
当穿过一条窄巷,忽又听到那“大声婆”玉兰嫂端只碗倚靠在自家门口,大声嚷嚷道:“人家表哥,这么快就走啦?怎不多住几天?”
朱育才又是脸上一热,朝她尴尬笑了笑。
李青山应道:“表哥事务多,回家过新年、做新郎娶表嫂,不陪你玩了!”
玉兰嫂笑道:“哎唷,好事啊,能认请我去喝几杯不?”
李青山笑道:“成,你要是不怕给拐了,就一起走吧。”
玉兰:“人老花黄啦,谁会拐?拐了也没人要。要真有人拐,我贴了私房钱跟人走。嘻嘻。”
李青山这下可不敢搭腔了,只好装成没听到。待再走远,靠近朱育才身后悄悄道:“哎,表哥都认了,就这么忍心?”
朱育才:“什么这么忍心?”
李青山:“一大早就不见踪影,回来时却成双成对。明知故问,傻子都看得出来,还装啊?现在你这么一走,还想不想娶人家?”
朱育才笑骂道:“成什么双对。是她跟我到了山顶。你没看出来啊?她哥不同意!”
李青山:“郎有心、妾有意,这不就得了?妈的,你那同年也是。你这样的人都不嫁,也不知要嫁给谁,真想背后给******一拳。”
朱育才:“也许人家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李青山愤懑道:“吊,有什么问题不能说清楚?妹子始终是要嫁人,做‘梳姑’不成?”梳姑即广东人说的自梳女。
朱育才:“昨天的事还不知怎的了结呢,再说吧!”
俩人嘀咕着穿出小巷。转过屋角时,一条拴在晾衣桩的大黄狗啮牙扑来。拴着狗脖子的绳子一紧,大黄狗后脚直立起来,竟比人高。屋檐下一人带着哭音:“狗”一声轻喝。那条狗就摇头摆尾乖乖趴在地下。
原来墙脚下的一排石墩坐了一对父子。一位四十岁的汉子,穿了一身破旧布衣,却像个七十多岁老头呆呆只看着眼前一丈远近垃圾堆。脸面流着泪水,得了眼病一样。左手夹扶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小孩更是双目无神,面黄肌瘦。身穿一件棉花外露的破棉袄,小狗似的卷缩在那汉子身旁,像是得了极重的病。小孩试图用只小手去擦那汉子的脸,结果只擦到下巴。有气无力说:“爸,别哭,爸别哭,求你别哭了。我死之后你也不要哭,啊?”汉子哽咽道:“不哭、不哭。”
咦,儿子向老子嘱咐后事?这是闻所末闻的事,什么事啊?整出这么大祸?朱育才边走边回头望,走得几丈远,一不留神踢了一颗埋在道上的半截石头,打了趔趄。痛得朱育才差点捂住脚指头。
李青山哈哈笑道:“未来岳母显灵了,要留你呢。”
朱育才吸了口凉气返过身指了指那小孩,对李青山道:“走,看看去!”
李青山甚是意外:“你会看病?不会看病有什么好看?开玩笑寻另一种,人家躲都来不及。”
朱育才:“试试吧。”李青山吓了一跳:“哈哈,都说荐医都莫荐药!没搭错哪根筋吧?治病能试的么?就算你跟表伯学医,学的也是跌打、刀伤、驳筋、接骨的外伤科,和瞧病不一样的。你知人家得的是什么病?别没来由惹一身骚。”
朱育才瞪着眼睛、拉长声音道:“喂……,你就这么忍心?你是凉血的啊?”
李青山一怔:“这?怎么这样说话!好!好!好!随你意。唉!该留时不留,该走时不走。光天白日的,准是给鬼迷了心窍。”
朱育才道:“也许啊,说不准那郎中师父要我帮他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