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起,容心见公主面色苍白,只道是受了惊吓,便吩咐厨房做了碗清心汤。正忙着伺候公主梳洗时,一抬眼却见初月扶着锦姑姑进了屋里。那秀锦从进了中原便染上了寒疾,路上车马劳顿,又水土不服,故病一直未见起色,由大丫鬟初月照顾着。想是听了昨夜的事情,自是躺不住了,要着强过来瞧瞧。
容心忙见过了锦姑姑,云曦也站起来让座。秀锦正色道:“公主临行前,娘娘百般叮嘱奴婢照顾好公主,万万要保公主的周全。奴婢失职了,有负娘娘的嘱托,万幸的是天佑公主,所幸无事,可下次未必会如此幸运。公主万事也多加小心,不要小孩心性,以免再生事端。”云曦只得赔笑应着。
秀锦又转过脸来对容心说:“皇后信你,才将公主托付于你,你可别一味地讨公主的欢心,由着公主的性子行事,再有差池,负了娘娘的嘱托,你自知是何后果。”容心并不敢多言,也只唯唯诺诺地应着。锦姑姑又长长叹了口气:“早点收拾收拾出发吧,但愿路上别再出什么事了。”
那秀锦是宫中的老人,又是皇后的心腹。此次外出,是代替皇后照顾公主和管束下人们,连云曦也不敢轻易驳了她的面子。
容心小心翼翼地送锦姑姑出了房门,转过身来对公主道:“好公主,奴婢不求跟着公主荣华富贵,但求公主听听奴婢的劝。你也瞧见了,今儿锦姑姑差点剥了奴婢的皮,求公主万事多周全周全奴婢吧。”
云曦恨恨道:“在宫里有父皇母后拘着,没想到出来了,还有锦姑姑管着,愈发给了脸了。”
一早上便闷闷不乐的,坐在马车里,也无心欣赏窗外的风景了。只是闷坐着,随手翻看那本乐谱。
那乐谱却是本箫谱,云曦暗暗发愁不知该从何处着手,将它化成琴谱。容心见公主怏怏不乐,又怕闷坏了公主,便有话无话的逗引公主,可公主却全然未闻似的,也不搭言。
直到日过晌午,车队才在一个背风的山坡前停下来,稍做休息,厨子们忙着生火做饭。容心好说歹说才劝公主下了马车,在路边略走走,松活松活腿脚。
虽雪早已住了,可天冷得很。云曦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却看到路边的沟壑上长着一棵红梅树,梅花开得正娇嫩灿烂。便对容心说:“那梅花开得倒有些趣味。”容心见公主喜欢,便说道:“公主喜欢,那还不容易,打发个小厮去摘些来。”
云曦皱了皱娥眉,却道:“不是亲手采摘的,那又有何趣味?”容心看了看那梅树,离路边很近,很多士兵在周围,倒也不会有什么差池。便笑道:“那奴婢陪公主去便是了。”公主这才展开了眉头,盈盈一笑。
容心从绣盒里拿出一把剪刀,扶着公主慢慢向梅树走过去。偏那群婆子见公主向坡上走去,以为公主要去净手,便忙着打幔帐,端汤盆,跟了上来。
云曦斜眼看了看容心,容心会意,便道:“不必跟着,公主只是走走。”婆子们乐得清闲,各自散了。
主仆二人踏雪而行,小心翼翼地来到树下。容心拽住花枝,公主翘着脚尖,仰着粉脸,小心地用剪刀剪那花枝。赵匡胤正四处逡巡,不经意间却见到粉面梅花相映红的美景。
心中微微一怔,稍一迟疑之间,忽从那沟中的雪里跃起数人,其中一人一手抓住公主,便将公主扛在肩上,向坡上疾驰而去。赵匡胤暗叫不好,大喝一声,拍马追了上去。
几个黑衣人围了上来,赵匡胤无心恋战,招招带着杀气,段无尘也带了兵士赶了过来。赵匡胤大喊道:“段将军,这里交给你了,我去救公主。”便甩开众人向山上追去。
那黑衣人扛着公主跑了几步,吹了声口哨,便从山凹中奔出一匹马来。那人翻身跃上马背,将云曦打横在身前。云曦心中暗暗叫苦,不知是何人所为,只闻到那人身上一阵阵的腥臭味,断不是昨夜之人。心中害怕,手里紧紧握着那把小剪刀,若是到了无可奈何之时,也只好借这把剪刀求得一死,来保住这清白之躯了。
赵匡胤在后面紧紧追赶,心中越发焦躁,翻过这个山头便是契丹人的领地了,那贼人一旦进入,要想救出公主便难上加难了。忽从树林中杀出几个契丹人,拦住了去路。赵匡胤痛下杀手,待解决掉这几个人,却不见了公主的踪影了。
云曦只觉得那马越跑越快,离众人越来越远了。心想只怕再也见不到容心,见不到父皇母后了,眼泪便不自禁地流下来。
忽然感到马儿停了下来,只听见一声惨叫,那贼人跌落马下。正疑惑间,一只大手将她轻轻提起,拦腰腾空抱起,稳稳地落在了马背上。一只粗壮有力的胳膊紧紧地箍住了她。云曦不能回头,只感到那人身上盔甲的坚硬与冰冷。却听那人在耳边极柔和地说:“公主莫怕,末将带你回去。”
云曦心知自己得救了,身上一阵酸软无力,便轻轻地靠在那人怀中,只觉得无比轻松。却见赵将军策马迎上,浑身都是血,云曦心中好生愧疚。那人将手一挥,冷冷道:“先保护公主回去要紧。”赵匡胤谦卑地将身子躬下,策马避让一边,云曦心中暗暗思量:“此人是谁,竟让赵将军如此敬重畏惧?”
穿过密林,走下陡坡,却见段无尘正带着一队人马迎面而来,一见公主得救了,段无尘慌忙下马跪了下来,兵士们也黑压压地跪了一片,口中大呼:“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少将军英明神武。”
云曦一听少将军,心中便一动,莫非救他之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战神”郭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