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流逝,笼罩在北沙军民心中的阴影缓缓消散,然而刺杀史军医和金熊炎的凶手江天依然毫无头绪。自从峡子口战败,几日来野蛮子再也没出现,毕竟那时候出战已经没有胜的可能,只会徒增伤亡。胜败只在第一战,谁得了先机,就会在战场上占据主动权。随着野蛮子的消失,凶手也不再露头,可那如一柄匕首悬在江天心口,稍有不慎将万劫不复。
北沙的麦子已经收成,打成垛儿的麦秸高高耸起,散发着麦香的余味儿。晨起的露珠儿沾湿了树梢,北沙城外,连云山脉南麓,一个俏丽的小女孩卖力的挖着地上的草药,稚嫩柔美的脸蛋儿上布满的也不知是汗珠还是露珠儿,煞是美丽。身旁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约莫二十有余,却仍是梳着未嫁的发髻,脸蛋儿红晕生,青丝贴着秀美的脸颊,说不出的出尘味道。她正在四处找寻着什么,认真的样子更是惹人怜爱。
“月儿姑姑,我挖好了。”俏丽的女孩儿站起来,顾不得小脸上的汗珠儿,喜滋滋的把草药讨好般递给月儿。
月儿看着她,脸上花一般的笑了:“小依真厉害,回去让大将军好好夸夸我们的小依。”
小女孩一喜,却羞得的低下了头,晶莹明澈的美眸偷瞄着姑姑。小女孩儿发带轻束着披肩的发丝,额前的几缕整齐的发丝轻轻荡起,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羞红的小脸如琬似花,白皙的小手拨弄衣角,说不出的文静可爱。
小女孩叫史依晨,是史林的孙女儿。
月儿自打父亲去世之后,从没有出来过,这是听了江天的命令,才出来采些药材。看上去月儿似乎恢复了许多,眼里有了些神采,只是脸颊有些瘦,下巴尖了起来。
已过半晌,月儿看了天色道:“小依,我们回去吧,莫让大将军等急了才是。”
“嗯。”史依晨轻轻点了点头。小姑娘天生文静,不爱说话。
月儿拉着史依晨的小手往回走,心里有些遗憾,毕竟找到的草药甚是少了些,尤其一些急需的草药,更是没采到。
进了北沙城,月儿瞧见史依晨始终抬头看着天空,不禁有些纳闷,跟着抬起了头,却见一直雄鹰一直在北沙城上空盘旋,心里警惕,忙牵着史依晨小手,说道:“小依,你快跟大将军说去,北沙天上有一只雄鹰好不好?”
史依晨有些不明所以,还是点了点头,跑向了自己家——将军府。月儿想亲自去告诉大将军,却不知道怎么的,没有了敢去面对他的勇气,就因为那天扑在他怀里哭了一下午么?月儿想着,俏脸脸有些烫。
史依晨跑到家里,见到爷爷正在和大将军下棋,就喊道:“大将军伯伯,姑姑让我告诉你,天上有一只鹰。”
史林呵呵一笑道:“鹰有什么好奇怪的,这里鹰多得是。”江天也是不以为然,看着史依晨笑道:“我们的小依回来了,来这儿让伯伯抱抱。”
史依晨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胆怯的走过来,低声道:“大将军伯伯抱吧。”说着伸开双臂,看着江天。江天看着小依可爱,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把她抱坐在腿上,笑呵呵地问道:“小依,今年十岁了吧。”
“大将军伯伯总是记不住,小依九岁了,明年才十岁。”史依晨不满的说道。
“哈哈哈……好好,我们的小依九岁了。”江天开怀大笑,怕是御儿风儿也这般年纪了,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如何。江天逗了小依一会儿,接着和史林下棋,可史依晨始终抬着小脑袋看着空中。一会儿看得头昏,差点从江天腿上栽下去,就躺下江天怀里,面朝天接着看。
直到看到江天有些好奇,江天抬头看了一眼,问道:“小依,还在看么?”
“嗯,大将军伯伯,那只鹰一直不走啊。好像要办什么事儿?”史依晨嘟囔道。
江天听完,心下一凛,再抬头看去,已多了几分不一样的色彩,有几分兴奋和紧张。
史林嘿嘿一笑道:“江老弟,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雪殷可不曾给我们写过书信啊。”
江天摆摆手道:“下次,我让她写给你一份。”言罢,放下小依晨,匆匆走了出去。
江天静静站着仰望天空,四周空无一人,雄鹰久久盘旋,嘶鸣着渐渐落了下来,停在江天身旁。江天摸了摸它的脑袋,理顺了它的羽毛一会儿,这才从腿上抽出信纸。
雄鹰拍翅而起,依旧盘旋空中,久久不去……
江天紧握着手里的信纸,却不愿去看,等待了这么久,吴都终于来信了。江天脸上泛起了久违的笑容。江天走了几步,却见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儿呆呆地看着飞起的雄鹰,小嘴微张,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江天心情愉快,看着他模样好笑,问道:“何义,看什么呢?”
小男孩啊的一声吓了一跳,脸一红,扭扭捏捏低着头,不敢说话了。江天揉了揉他的脑袋,问道:“怎么了,在这儿干什么呢?说出来,不怪你。”
小男孩这才抬起头一脸佩服的说道:“大将军,你真厉害,那只鹰听你的话,你是草原的英雄么?”
江天哈哈大笑,对他道:“将军可不是,我们的何义长大了一定要做个北沙的英雄,好不好?”
“嗯。”小男孩兴奋地点了点头,跟着江天蹦蹦跳跳的往回走。走到将军府门口,何义抬起头看到史依晨,忙跑过一脸兴奋的说道:“小依,刚才有一只鹰落了下来。”
“那你还不吓跑了?”史依晨捂着小嘴娇笑道。
小男孩脸一红,道:“哪里哪里,那只鹰听大将军的话,大将军把它抓下来,又把它放回天上去了。”
“真的?”史依晨目瞪口呆,看着大将军伯伯走过来,忽的回头往回跑去:“我回去告诉弟弟,大将军伯伯,一会儿你把鹰抓回来,让我们看看。”
江天只觉得好笑,也不理小孩儿的心思,径直走进了屋里。还得好好想想怎么回信呢,要是写的不好雪儿生气怎么办。
史依晨跑到后院,看到一个古怪精灵的身影,正偷偷在爷爷的房间里不知道翻些什么东西。琼鼻一哼,就猫着腰悄悄地走了进去,走到正在翻衣柜的弟弟身后,啊的大叫一声。那小男孩也跟着啊啊的大叫,嘴里直喊着:“鬼啊!”
史依晨娇笑着回到椅子上哼着儿歌,两条小腿荡来荡去,一脸得意。这小男孩惊魂才定,长长舒了口气,回头一看,就愁眉苦脸道:“姐姐,吓死我了。”
“哼,谁让你做坏事,又偷爷爷的酒喝,做贼心虚。”史依晨教训道。
那小男孩不再看她,继续搜着什么,好久终于在衣柜底层找出了一瓶酒,嘿嘿一笑,坐在姐姐身旁,拧开盖子,闻了闻就咕咚的喝了一口,双颊顿时红透,双目就迷离了起来,嘟囔着:“酒怎么是这个滋味儿,不好喝,爷爷怎么那么喜欢喝。”说着又喝了一口,对姐姐说:“这真难喝,我不能再让爷爷喝了,我要把拿回我自己的房间里。”说着起身便走。
史依晨闻着酒味儿,可爱的皱着鼻子,忙起身拉了拉弟弟的衣袖道:“弟弟,不要乱了,爷爷会骂的。”
小男孩摇摇晃晃几下,眯瞪着双眼,口吃的说道:“我……这是为爷……爷好,孝……孝敬老人嘛。”
“好吧,你先别喝了,我告诉你一件事,吓你一跳。”史依晨喜滋滋的说道。
“啊,什……什么事?我遇到事从来都是……都是泰然自若的。这……世界上还……还有什么能……能吓到我?”小男孩骄傲的说道。
“大将军伯伯抓了一只鹰!”史依晨凑到弟弟耳朵旁高声说道。
“啊?!鹰哦,那是什么玩意儿?什么?鹰!”忽的小男孩打了一个饱嗝儿一样长吽了一声,瞪开迷离的双眼,晕乎乎的倒在了地上。
史依晨吓了一跳,忙跑了出去:“大将军伯伯,剑儿被老鹰吓昏了!”
可是江天站在屋子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眉头紧锁,面色从未有过的悲愤,双手微微颤着,良久长长出了一口气,再次拿起书信,死死盯着书信上那仅有的一行字,可是心绪仍是难以平静。
一阵风吹过,吹进房内,吹起信纸,隐约只见得一行小字,隽秀清丽,却是苍劲有力,入木三分。
“夫人宁国寺遇刺……”
三个小孩终于在几日后见到了鹰,那锐利的双眼看得史剑头皮发麻,那时刻保持着攻击姿势的爪子,让史剑紧着衣服躲在江天身后,或许三个小孩儿都很兴奋,可是谁会在意江天眼里那无法抹去的愁思。
雄鹰飞起,寄去的是江天无尽的思念和深深的忧虑。江天闭上了眼,眼里闪着浓重的悲哀,纵使身为大将军能在北沙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可是妻儿的安危自己却无能为力。
“夫人宁国寺遇刺!”一句话深深刺痛了江天的心,狂风呼啸而过,卷起江天凌乱不堪的头发,踏步而过,步伐坚定,身影没落沧桑,仿佛无家可归的浪子……
北沙出现杀手之时,偏偏吴都妻儿遭遇刺客,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巧合?江天不由的怀疑自己被卷入了一个阴谋之中,这个阴谋很明显是针对自己,可是自己回身乏术,无能为力。黄沙漫天飞起,江天眼角滚落两滴泪珠瞬间淹没在黄沙中,化为一粒黄色的沙珠掉落在地上。
雪殷,对不起!
史依晨不知为何看着大将军伯伯的背影,总觉得不一样,好像父亲最后一次上了战场,只是却再也没有回来……黄沙吹进小依湿润的眼睛,她不由得眯了起来,爹爹、娘亲你们在那边好么?小依想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