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依晨正哈着气暖热手心的冰凉,抬头正瞧见何破金走来,笑着打了招呼:“何伯伯早。”
“早……”何破金颇为不自然的一笑:“少爷呢?”
“洗澡呢。”
“哦。洗澡啊。”何破金朝里面张望半天,奇怪的问道:“刚才……里边叫什么呢?少爷……没事儿吧?”
“啊?”史依晨樱桃小口一张,登时俏脸通红,支支吾吾道:“没什么事儿。”何破金凑近耳朵终于听了清楚,更是纳闷:“没事叫什么?”
史依晨觉得自己真不好意思骗何爷爷,于是承认了:“少爷叫了两次。”
“嗯。”
“第一次觉得水热,第二次觉得冷……”小姑娘说完觉得再也没脸抬起头了,何伯伯要是告诉爷爷可怎么办?要是爷爷知道自己欺负少爷,该怎么办呢?
“哦,现在没事了?是吧。”
史依晨回头看了一眼屋子,点了点头。
“没事就好,你继续忙。”何破金莫名其妙的问完,转身就走。
“何伯伯!”史依晨慌忙叫住了何破金:“何伯伯,你千万别跟我爷爷说,我以后再也不欺负少爷了。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何破金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小依在北沙怎么着也是个大小姐,这会儿被史将军弄来伺候少爷,竟然要这般担惊受怕。他微微一叹,摸着史依晨脑袋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小依还会欺负人啊,好好好,我不跟你爷爷说,小依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嗯,何伯伯最好了。”
小姑娘就这点好,嘴甜。何破金咧着那张破嘴,一笑,呵呵的走了。
他走到将军府门口,宋岩陈早已准备好了一匹马,通体棕色,毛发顺滑光亮,高大威武,脚力很足。
“这可是边城最好的马了,前些日子刚从野蛮子手里贩过来的,你是相马的,自然看得出来。”
何破金笑道:“宋将军真是破费了。”
“呵。”宋岩陈神态寞落的一笑:“说走就走了。你们放两个小孩儿在这儿,倒也放心。”
何破金上马,抬头看了一眼道:“其实,我倒觉得让少爷找一处安静的村落,好好过一阵子的。将军不让啊,他咽不下这口气,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他总希望少爷能长大,为大将军报仇,却又怕在北沙让少爷知道的事情太多,所以才弄来边城。呵,这不是欲盖弥彰么,大将军已去了,这事儿能瞒得了少爷几时呢?”
“是啊,我总不能把他圈在院子里,当祖宗一样供着吧。史将军还真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啊。话说回来,你不是教少爷的么?怎么才当了一早上的师傅就溜了?”
“算我食言吧,我真不忍心拒绝他的要求,这要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敢打。他那犟驴脾气要上来了,刀横在他脖子上都不行。”
“那那小子以后怎么办?我整天忙里忙外的,总不至于教他功夫吧。这几年正是打基础的,总不能荒废了吧。”
何破金嘿嘿一笑:“不是还有个敢杀你亲兵的人么?你把他叫来,他绝对同意。”
“哦,邱三!”宋岩陈眼前一亮,之后便又有些难以决断:“可是他杀气太重,不适合,少爷若是心里记了夫人的仇,钻了牛角尖,邱三只怕更把他教坏了。”
“你总不能事事都如意吧,我几斤几两自己还是很清楚的,我可教不会少爷什么东西,再说,邱三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便行路,就让他呆在这儿吧,少爷身子内伤未愈,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你还得注意点才是。”
宋岩陈点头应是。
“还有,你这边城可不安全,虽然少爷身边有个邱三护着,但是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当初你那两个亲兵就差点杀了少爷,说不定还有人派来刺杀少爷,这事儿你可不能怠慢。你一定要找些放心的人保护少爷。”
“决不能泄露了少爷的身份,小依可是史将军的孙女儿,你也得照顾好。”
“还有,还有……”何破金突然抬头看着宋岩陈黑下来的脸,讪讪一笑:“要走了,话难免多一些。”
宋岩陈使劲儿拍拍他肩膀,坚定的说道:“何老哥,你放心吧,我欠大将军一个人情,再说我当初可是史将军手下的人,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你尽管放心吧。”
何破金眼里有一丝伤感,空气仿佛也跟着凝重了起来:“这过不了多久就要过年了,你说,这一年怎么发生那么多的事儿呢?”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忍不住低下头抹去眼角的泪花。
“世事难料,谁说的清楚,不过万事不就是个因果吗?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大将军生前总放心不下凉西城那件事儿,我们总要给他个交代才是啊。”
一时,两人沉默了下来,一丝冷风吹过,宋岩陈看看天色,道:“何老哥,不早了,你一路走好啊。”
“走了,走了……”何破金长长一声叹气:“和少爷呆了一个月了吧,这总有些不舍。”他上马奔去,几步远却又忽的回头笑道:“宋将军,咱们可欠少爷一万两银子啊,我这一走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这钱麻烦你了……哈哈哈……”
“这……”宋岩陈急得追了几步,叫道:“你先把钱留下……”他遥指奔远的人,忽的笑了起来:“这个泼皮。”
史依晨在自己的回忆录里这样描述过江晨御:他是一个十足的赖皮鬼,不打丝毫折扣,完全的良心定价。他总是把何伯伯欠的钱强加到我的身上,本小姐都白当了这么多年的丫鬟,五千两银子早该够我赎身了的!
这话要从何破金走后的第二天说起,就在何破金离开的那天下午,江晨御忽的浑身疼痛,吓得史依晨慌忙去找何伯伯却找不到只能让宋将军过来,谁知道回来的时候少爷已经安然入睡了。宋岩陈自知这是谁做的,也对史依晨讳莫如深。史依晨寻不到何伯伯,一下子慌了神,一问,才知道何伯伯已经回去了。史依晨孤苦伶仃,躲在屋子里哭了一宿,第二日才勉强醒来去照顾少爷。
江晨御一天没有练武,正是担心之际,也没看出小依的眼眶红肿,起来就去找何老头,这到了何老头门前又是一通大喊。史依晨没有了那份心思跟去,给少爷准备着被少爷一直说难吃的早餐。
门吱呀一声,蠢蠢欲动。江晨御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门开了,探出了一个脑袋,满脸怒容。那饱含怒火的双目给个火引子就能把这将军府给烧了。
江晨御眉头一皱,也恼了:“你怎么这么可恶,住在人家何老头的屋子里?”
门里探出一个脑袋的人火没发出来却被呛着了,他伸出粗糙的手臂,急抖,指着对门的屋子,如清江河水咆哮:“他住在那间屋里子,你让我给你说多少回!”
“啊?哦。难道小爷又找错了?”江晨御无辜的摸了摸脑袋,之后气愤的说道:“他怎么这么可恶,让我替你教训教训他。”他跑到那门前,晃荡一声,门应声而倒,空无一人。
“人呢?”江晨御大叫道,一脸惊骇。
刚才还只是从门缝里探出个脑袋的人,这会儿整个身子都蹭了出来。宋岩陈望着江晨御,憋了半晌,才道:“我也不太清楚……”
“茅房,莫不是钻里面去了?”宋岩陈试探道。
“有道理。”江晨御一点头,钻进了茅房。一会儿出来了:“没人。”
宋岩陈不忍心再忽悠他,说道:“估计畏罪潜逃了。”
“跑什么!不就是五千两银子嘛!”江晨御跳了起来:“他竟敢耍小爷,活腻歪了……”
宋岩陈抹了把汗,想了想说道:“不是还有那个小丫头么,她和何老头是一伙儿,你拿她做人质,不就得了。”
(你看你看,其实史依晨冤枉了江大少爷好多年,罪魁祸首是这个泼皮将军。历史往往是最靠不住的……)
“可是,他说教小爷的。”江晨御强忍着泪花。
“少爷,你可以让黑衣人大哥哥教你啊,那天你没看见何老头还打不过黑衣人大哥哥一招!”
“可是,我已经好多天没看见黑衣人大哥哥了。”话音刚落,一阵清风飘过,空中落下一个黑影,默默地站在江晨御身前不远处。
江晨御吓了一跳:“黑衣人大哥?”
“少爷。”邱三语气有些激动。
江晨御缓缓走了过去,他哭道:“他们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黑衣人一时不知所措,像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景。
宋岩陈却是有些吃味儿,我不是还在么?你就看不见我。他就一个榆木疙瘩,你向他哭什么。
“少爷,邱炳誓死保护少爷!”邱炳单膝跪地,承诺道。这确实下了宋岩陈一跳,他不知道这家伙原来叫邱炳……这么忠诚于江家!
江晨御吓了一跳,摆手道:“你胡说什么,我们没有瓜葛,你这是干嘛。”
黑衣人不答话,缓缓站起来,呆立着。
“你可以教小爷功夫么?”
邱三点了点头。
“小爷要学会杀人!”
邱三一呆,蒙着的脸似乎抬了起来看了少爷一眼,点了点头。
“可是,小爷不掏钱的。你爱干不干……”
邱三腿没一软:“知道。”
“不管饭吃。”
“嗯。”
“不准罢工!”
“哦。”
“不好好干,扣工钱。”
“少爷,不是没工钱么?”
“……自己想办法!”
“哦。”
“你教不会小爷,也要扣工钱!”
“知道。”
宋岩陈看不下去了:“那要是你笨的学不会呢,总不能……”话音未落,邱三撇过了头,总觉得眼神似刀子一样,在他心里狠狠划了一道。宋岩陈心中一寒,闭上了嘴。
江晨御自是没在意,叫道:“哼哼,怎么可能!小爷是那么蠢的人么?”他睥睨了宋岩陈一眼,接着道:“还有……总之,每月要上缴一百两银子……”
黑衣人沉默了,好久小心翼翼的问道:“够不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