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亚里士多德
记者:
一些很有权威的资料说,你在年青时候放荡不羁,短短时间就把你的祖业挥霍一空,后来为了免于挨饿不得不跑到部队当兵,资料还说你在部队里也是没干过什么正事,直到三十多岁你才投奔到柏拉图门下开始学习哲学。我听说你的师爷苏格拉底曾经参加了多次有名的战役,也杀了不了敌人,不知道你参加过什么战役?
亚里士多德:
我记不清曾经参加过什么战役了,你还是去查资料吧。至于你,不,是这些资料,说我不务正业,放荡不羁,那简直是胡说,这是对我的侮辱。我从18岁时开始就到柏拉图的门下开始学习和研究哲学了。我没有挥霍我的祖业,我用这些钱财采购了大批图书,我的家就是一个图书馆,你要知道我收藏的那些书都是手稿,收购这些昂贵的手稿需要多少钱,我想你是应该知道的。
记者:
这也倒是,我相信你说的话。一些资料还说,你跟谁也合不来,先是与你的精神之父柏拉图不和,后来又与你的学生亚历山大闹翻,不知真假?
柏拉图:
基本属实,不过责任不在我。我与我的老师相差近50岁,我们之间不可能没有冲突,否则真理就必死无疑了。我热爱我的老师,但我更热爱真理。柏拉图喜欢固守一些传统的教条,每当我对他的观点提出商榷时,他就大动肝火,骂我没良心,说我是一头吸干了母乳之后就向母亲尥蹶子的小马驹。
记者:
那亚历山大如何呢?
亚里士多德:
亚历山大是发自内心地热爱我,在他的心目中,他的母父亲虽然给了他的身体,但他真正精神上的父亲则是我。他不止一次地说过他对我的爱要远远超过他对亲生父亲的爱。但是你要知道,亚历山大毕竟是一位蛮横的公主和一位狂妄国王结合的产物,征服世界是他心中最大的梦,只要有可能,他就会抛弃他的哲学而去征服世界。
记者:
所以就与你爆发了冲突。
亚里士多德:
你说错了。亚里士多德要征服的世界是世俗的世界,而我要征服的世界则是精神的王国,我们之间仅仅是分工的不同,而不存在任何本质性的差异。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如此夸大我们之间的不同。在你的眼中,和谐的世界是个怪胎,而硝烟弥漫的世界才是世界的真面目。你的心理素来很阴暗。
记者:
不说这些了。你一向以你的学生亚历山大为荣,而我知道的是,这位君主是一个暴君,没有干过什么好事。
亚里士多德:
不知道你心目中的好事指的是什么。在我看来,仅就对科学的支持这一点,我就认为亚历山大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简直是伟大得空前绝后。
记者:
他是如何支持科学的?说来听听。
亚里士多德:
为支持我搞科学,亚历山大曾经给过我八百泰伦特。
记者:
换算成美金应该是多少?
亚里士多德:
大约二百万美金。
记者:
在当时应该算一笔巨款吧?
亚里士多德:
自然是的。
记者:
还有呢?
亚里士多德:
亚历山大还诏示上千个猎手、猎场看守人、园丁和渔人为我提供我想要的动植物标本,这些人遍布希腊和亚洲各地,费尽心机为我寻找和制作动植物标本。我敢说,没有亚历山大,就没有希腊的科学。
记者:
既然你拥有如此庞大的科学数据和动植物标本,你就应该把各种科学实验做好,也不至于导致自己的许多科学推论十之八九是错误的。
亚里士多德:
就科学推论的正确性而言,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是对的,究其原因,是我无法付诸实验来完善我的科学理论。
记者:
有无更深层次的原因?
亚里士多德:
一个原因就是在我们那个时代,人们普遍把做实验这些活动看作是只有奴隶们才会干的事情,粗俗低下,庸俗无聊,而奴隶们缺乏最基本的科学训练,因此,他们付出的劳动再多也总结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科学结论。再说了,……
记者:
还有什么原因?
亚里士多德:
因经费短缺,我们缺乏最基本的设备。于是我与我的同事不得不在没有钟表的情况下确定时间,不得不在没有寒暑表的情况下比较温度的不同,不得不在没有望远镜的情况下观测天体,不得不在没有晴雨表的情况下观测天气……
记者:
我明白了。在完全不具备搞科学的情况下,你能把科学推进到那么高的境界,只能说你是一位天才。有一个小问题我顺便问一下,你与你的老师柏拉图各自都创办了一个学院,你们办学的方针有何不同?
亚里士多德:
柏拉图学院侧重于数学、思辨和政治哲学。而我创办的吕克昂学院则主要致力于教授生物学与其他自然科学。
记者:
苏格拉底和柏拉图改变了希腊哲学的方向,使之从研究自然哲学转向对人性本质和善恶问题的研究,而你似乎把这个方向又逆转过去了。
亚里士多德:
你的感觉很对。学术研究如果不把自然问题研究清楚,而单纯去研究人的问题,是不可能说得清楚的。苏格拉底、柏拉图对希腊哲学的修正,我看不是一个好事。我与柏拉图的好多冲突就是因此而产生。记者:
马克思把人的本质规定为“社会关系的总和”,你把人的本质规定为“政治动物”,这样一来国家自然就是“政治机器”了。
亚里士多德:
你这样说也没有什么错。
记者:
在我看来,所谓政治无非就是管制之术,在政治领域奉行的原则就是“成则王侯败则寇”,如果这个说法是正确的话,那么在政治领域就如同意大利的马基雅维利所言而无任何道德可言了。而你在用了不少文字去谈国家的道德,去谈公民的个人道德。
亚里士多德:
在流氓学者马基雅维利的眼中,政治与道德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概念。而在我看来,无论是国家,还是公民,都存在一个道德完善问题。
记者:
是吗?那么国家的道德是什么?公民个人的道德又是什么?
亚里士多德:
国家的道德是:对内在于内治内修,具体而言就是体恤国民,安邦治国。对外就是尊重邻邦,忌用暴力。
记者:
公民个人如何进行修行呢?
亚里士多德: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每个人都必须实践正义原则,把自己铸造成为一个德智体美劳都很健全的人,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国家的培养,才能对得起其他国民的信任。
记者:
一些人徒有道德君子的虚名,实际上与一般人并无二致。但这些人却依靠财富和出身,长期把持权力,占着茅坑不拉屎,尸位素餐,对这种情况如何进行防范呢?
亚里士多德:
上帝在造人的时候就按照平等的原则操作的,也就是说除了极个别人以外,9999%的人都是半斤八两的,彼此彼此的,为了防范你说的那种情况出现,对最重要的位置必须实行轮流坐庄。当然,如果能遇到一个在道德品行上确实是超人的话,就不要实行轮流坐庄。
记者:
你在世时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亚里士多德:
无论是我在世那段时间,还是直到今天为止,我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超人。
记者:
如绝对真空一样,是一种子虚乌有的假设。
亚里士多德:
呵呵!你总结得很好。
记者:
英国经济学家马尔萨斯在论证他提出的人口原理时,曾经引用了你在《政治学》中的一些论点,暗示你是主张对人口的增长进行必要的控制。
亚里士多德:
他的《人口原理》我看过不止一次,他无须拉我的大旗,而足以自圆其说。我们两个人的人口理论,结论是一样的,那就是必须对人口进行控制,但我们两个人的出发点是不同的。
记者:
马尔萨斯主张对人口进行控制,其理由是人口的过度增加必然引起生活资料的匮乏,进而引起人类为抢夺生活资料而大打出手,战争和其他数不尽的灾难于是不可避免。你的理由难道是别的?
亚里士多德:
仅仅从物质层面来解释控制人口的必要性,未免简单化了一些。人口增加未必必然导致财富匮乏,你好好观察一下,人口增加有时候不仅不会导致物资匮乏,反而会使财富充足起来。人口愈多的国家愈富,人口愈多的地区愈富,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记者:
那你凭什么主张要对人口进行控制?
亚里士多德:
很简单,主要有两个理由。一个是人口增多也就意味着违法乱纪的潜在人数也会增多,这样一来,社会就会乱起来,国家就无法进行控制和管理。因此,凡是政治修明的国家无不对人口进行管制,最根本性的理由就在于此。
记者:
第二个理由是什么?
亚里士多德:
别急,让我慢慢说。国家的基本配备是人民,因此人民的品行关系到国家的层次。对于一个追求正义的国家来说,必须随时掌握其国民的品性动态。现在有很多国家,由于人口膨胀,连最基本的人口数是多少都不清楚,至于每个国民头脑到底在想什么更是一头雾水了。这就是第二个理由。
记者:
你们西方的那些历史学家和思想家一向都自以为是地把欧洲看成是世界文化的中心。
亚里士多德:
老兄,我知道这些人伤害了你们东方人,尤其是你们中国人的自尊心。不过话得说回来,我并不反对这些人的看法,相反,我倒认为他们说得很有道理。
记者:
原来你是欧洲中心论的始作俑者。
亚里士多德:
岂敢,岂敢!
记者:
你在《政治学》中列举了好多种政治体制,你认为哪种体制比较好?
亚里士多德:
民主体制比较好。
记者:
什么原因?
亚里士多德:
大多数国家占据人口多数的是穷人,由多数人统治终究比少数人好,因为多数人集合起来便可以超过少数贤明的人。民主制最大的优点就是其内在的平等和自由的精神。
记者:
缺点呢?
亚里士多德:
民主制的缺点就是多数人没有钱,不得不参加劳动维持生活,因而没有多少闲暇参与政治事务,多数人不去关心政治,这样一来,国家的统治权就落到少数人手中,就难免推出错误的政策。
记者:
那什么样的人统治国家最好?
亚里士多德:
当然是中产阶级。
记者:
原因何在?是不是由中产阶级统治国家有利于保持中庸,实现社会公正。
亚里士多德:
是的,你看得很准确。富有者有权有势,易于为所欲为,发号施令。穷人一贫如洗,自卑自贱,一旦得势也是小人得志,越发疯狂。因此一旦国家落入暴发户和穷鬼的手中,国家就会祸事不断。而中产阶级介于两个极端之间,他们没有政治野心,也不会走极端,因而最适于统治国家。
记者:
你在《政治学》一书中多次提到人治和法治,我感到你似乎对法治更加偏爱一些。
亚里士多德:
法治与人治比较起来,是各有所长,各有瑕疵。人除了拥有理性之外,还经常被感情和欲望所左右,单凭人的统治就会让政治被人的感情和欲望所绑架,而无法体现应有的公正性。法治确实可以起到缓解感情和欲望对政治的负面影响,但是如果一味依照成文法来进行统治,也同样会出现僵化和死板。但总的来说,我认为一切政治事务都得依照法律而行事,只有在法律所不能包括而失去权威的问题上,才可以借助人的理智去处理。
记者:
你说一旦人间政治完全被一个人所把握,就意味着政治中被混入了兽性的因素。你说的所谓“兽性”具体指的是什么?
亚里士多德:
其实就是人性,一种如决堤的洪水一般而为所欲为的冲动,一种根植于人类灵魂深处的“恶”,远比我们看到的兽要厉害得多。
记者:
最后问一个问题,你的师爷苏格拉底面对希腊民主派的****,视死如归,而你面临雅典人可能的迫害时,你竟然选择了逃跑,似乎不够君子。
亚里士多德:
任何****都应该予以抵抗,无论这种****是来自于独裁者,还是来自于暴民。再说了,我热爱雅典,我不希望雅典再次因为对哲学犯罪而臭名昭著。
记者:
你说得真好,但说到底就是因为你怕死才如此做的吧?
亚里士多德:
到此打住吧。
附:亚里士多德简传
亚里士多德(公元前384~公元前322),古希腊斯塔基拉人,世界古代史上最伟大的哲学家、科学家和教育家之一。是柏拉图的学生,亚历山大的老师。公元前335年,他在雅典办了一所叫吕克昂的学校,被称为逍遥学派。马克思曾称亚里士多德是古希腊哲学家中最博学的人物,恩格斯称他是古代的黑格尔。作为一位最伟大的、百科全书式的科学家。他几乎对哲学的每个学科都做出了贡献。亚里士多德著名的一句名言:求知是人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