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瞥了我一眼,淡然道,“为显示亲近,老七将左手放在了九的桌上。而右手因为被书立挡住,自然垂于桌下,五指紧握,可见她内心的紧张。”
“平常说话,她喜欢盯着对方的眼睛。可今天,从她扭动的脑袋来看,似乎有些躲闪。”老三回过头看起课本上的文字,“虽然咱们坐在老九的前面,这个角度看不到七的脸,但我能猜到,她一定会时不时地眨眼。”
“这是聊天时不自信的表现。她跟老九说话带着目的,心理压力自然比较大。毕竟是假意做戏,有些担忧和焦虑,也是可以理解的。”她推了推眼镜,将课本向后翻了一页,“不过老九买不买账还得另说。”
我又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墨笙表情淡漠,桌上的手指做着些小动作,大概有点不耐烦。
而尤子菲紧握的右手,已经不自觉地抄到口袋里,可见她已经察觉到内心的情绪,并极力做出掩饰。
“你觉得,她接近老九有什么目的?”我扭头问道。
老三又翻了一页书,不答反问:“那天李伟跟你说了什么?”
她指的应该是我被班主任点名回答问题的那天。
既然她都知道我见了李伟,我也不好继续说谎,“他跟我说老四的事情他们管不了。”
“后续怎么处理的?”
我摇摇头,“他没说,看样子是没再处理。”
老三依然平静,点点头继续看书。
我最近很不在状态,看不进书去,所以当老八给我传纸条过来时,我颇为激动。
她写道:“六,你是不知道刚刚老七那个殷勤,她又说担心老九又说想死她了,还说什么好姐妹不分离之类的话,她思念老九我可以理解,但这么表现是不是太过分了啊?”
我回道:“人各有志,随她去,你这么在意,不会是吃老七的醋了吧?”
“怎么可能,我就是看不惯老七,太虚伪了,她跟老九哪那么熟?那天还故意说老九的好话,最后弄的我里外不是人了。可我真觉得老四的事跟老九有关。”
老八写的太直白,我生怕她被人抓住话柄,将这张纸撕碎丢在垃圾袋里。用另写一张纸道:“她可能没有针对你的意思,至于那件事,就翻篇吧,千万别再提起。以后你们该怎么处还怎么处。”
这纸传过去,老八没有回我。
我知道她一肚子气不能说心里憋闷,可那个话题实在是太敏感。凭现在掌握的证据看,墨笙还背着一条人命,算是个危险人物。我怕老八因为提到不利于墨笙的事,出什么“意外”。
宿舍里已经少了个人,即便平日里跟她们没有那么交心,我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谁死去。想着能补救一点是一点。
墨笙回到宿舍后,我们一屋子人还是和以前一样相处,刘裳的事情就如同没发生一样。
这天晚上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的老五忽然心血来潮说了句:“明天就是老四的头七,不如我们给她烧点纸什么的,让她走好吧。”
全宿舍顿时陷入沉寂,我们都不敢吭声,生怕哪里说错让墨笙产生点不一样的情绪。
当事人墨笙倒是轻巧地接话:“好啊,明天我让我妈给送点纸钱。”
老八许是听了我的劝,收敛起了对老九的防备,接茬道:“行,那麻烦阿姨多买一点,花的钱我们回来分摊,咱们214的人,不能在那边过得穷酸。”
墨笙应下了。
老五又抛出一个问题:“在哪里烧啊,咱们做这事肯定不能被老师知道……”
胆子比较小的老二弱弱地说:“要是被老师看到,我们会被骂死的。而且、千万不要晚上去,我、我怕黑。”
“晚上容易被抓……明天午休的时候吧,在老师查寝前赶回宿舍就行。”尤子菲建议道:“要不就去学校的树林里?那里路过的人很少,也挺隐蔽的。”
校门口的槐树林,路过的人是不多……
她们提出建议后,宿舍的其他人为了不破坏内部和谐,通常也会同意,这次亦然。
于是,刘裳头七这天,我们九个人拿着墨笙妈妈买来的纸钱和打火机,颤颤巍巍地钻到了那片偌大的槐树林里。
由墨笙带路,她们在前面走着,我和老三在后面跟着,同时观察这片林地的构造。
这里约莫有上百棵树,每棵树间距一至两米,和绿化林那种整齐如方格的种植模式不同,这里的每棵树都像是随便栽的,没有明显的排列规律。
大致走了半圈,我总感觉这些槐树是按照某个图形种好的,可在林子里根本看不出具体的图形。
每棵树的树枝相互依偎交叠,即便是在高处探看,也猜不出大概。
每走十来步,就可在半径范围内看到一个小土堆。土堆下面似乎埋着些什么,从土壤的颜色来看,应是很久之前就堆好的。
我本想凑上前,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推理出底下埋着的物什,却被老八她们唤了过去。
“这儿是林子靠近中间的位置,不容易被人发现。”墨笙在一处地方停住,顺手从袋子里拿出纸钱分给我们。
她今天穿着的依然是那件洁白的羽绒服,在灰暗枯败的树林里异常显眼。
我们接过她刚刚点好的香,每个人都沉默严肃且郑重地燃起手中的纸钱。
蒸腾的烟雾弥漫了我们的双眼,呛鼻的气味很快散去,燃烧的纸化为一片片漆黑的残骸,脆弱地跌落在地。
一阵寒风刮来,将火焰吹得更旺,纸片的残渣在空中飞舞,化作一曲无声的哀歌。
我在心里默默祈祷,愿刘裳在那一边过得好些,来世不要再遇见会给自己带来危险的人。
不知老二想起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她忽然抱头蹲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四处张望,“别、别过来、别过来……”
墨笙欲上前询问她的情况,却被她一把拍开,“你、你、你不要过来!”
老二险些要哭,自顾自地咆哮道:“对不起、对不起!是他们不让我说、他们不让我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