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沐非还是没有看到端砚,但沐凡进来陪他了,他依旧如以往一样,说说笑笑的,沐非心境跟着也开朗了许多。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柳妃并没有放弃那日跟他谈的事情一样,隔两日就来坐坐,或姿态高高在上,语出危险眉宇凌利,或姿态娴雅端庄,晓以大义,倾尽威胁利诱之能事,等一出门有别人在时,又恢复了一脸的高贵美艳,令众人不敢正视。
沐非不得不感叹这女人心,真真让人无法参透。
好在这些天沐凡在,经常非常“凑巧”地遇到柳妃,非常“不经意”地说些话,让柳妃的脸色发白,第三次见到沐凡后,柳妃便不再来了。
“咦,怎么这几日那个柳妃娘娘都没有来呢?”沐凡把玩着手上的雕花小香炉,“她没来真不好玩啊——”
沐非轻笑,执笔做画的毛笔顿了一下,“是师兄吓到她了吧。”
“那女人也有怕的东西?看她那不可一世,天下属她最聪明的样子,她也有怕的东西?”架在小几上的腿一晃一晃,眼睛瞪得溜圆,“我说沐非,是不是你太好欺负了,所以所有的人都揪着不放,能有机会欺负一下?”
“师兄说笑了。”沐非眸光流转,没有一点介意,“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每个人的期待和向往,追求的东西不一样罢了,别人追求什么,本就与我们无关,听听也就算了。”
“沐非追求什么呢?”沐凡闲闲地问,很是不经意提起的样子。
“我呵——”沐非眸光投向窗外,白木正带着小白鹰试着飞翔,“我飞天门人本是修道之人,本应无欲无念,可入了尘俗,终是不能心静如水。”
“可即便是对某些人,某些不曾感受过的东西有了贪念,对于平常人来说,还是淡了些,也罢,随缘罢。”
“随缘……”沐凡眸中透着思索,“不必去争取么?”
沐非摇了摇头,“不是不争取,而是如果做过了努力,亦是不能有任何变化,便随了它去,世间因由,皆有因果,岂是强求得来的?”
“如若有一日陷入两难的选择怎么办?必须要放弃一方?”
“如果真有那个时候,怕是自己也不会选了。”沐非优雅一笑,转过头看了沐凡一眼,“师兄今日倒是颇为严肃呢。”
沐凡随即眨了眨眼睛,笑了,“偶尔装装深沉也不错。”
虽然心里并没有像柳妃一样有那么强烈的***,但沐非知道,他心里亦是起了波澜,有了小小的期盼,之于端砚,他总是摸不清他的心思,很是飘缈,若即若离,有时像是离不开他般,不说话时都有种甜蜜的气息在,但有时却像是有没有他都一样,见不见和到也不所谓。
或者端砚起初只是惊艳于他的相貌?之后又感激于他奋不顾身,几欲折了一条性命的相救?
他们之间,有过感情,而这般感情,成了过去?
即便是有过生死相依的瞬间,感情还是会随时间变化吧……没有什么东西,是真的生死相许,永世不渝的吧……
这夜很晚,端砚来到了沐非房中,看起来十分疲惫的样子。
他们什么都没有做,端砚只是拥着沐非,诉说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烦恼。
原来他这些日子一直烦恼刚刚登基后政权交替的问题,他为帝的确没什么问题,可朝臣亦自有流派,不服他的自然也是有人在的,尤其是以靖南候和杜仲为首的流派,真真让他头疼。
靖南候拥兵二十万,比起端砚是少了些,可那兵权之于端砚,确确是个威胁。
最近靖南候有跟外族勾结想让皇位易主的迹象,端砚派去查探的人也带回了消息,可他刚刚继位,随便抓一个自己的心腹要臣来做这个事,外人难免不会怀疑是他心中有异,容不下靖南候,如果用刚刚臣服的臣子,别人怎么想他还不一定,这种事又异常机密不能外泄分毫,他也是不放心,目前是有人查此事,却没有人可以出来担当……
说了很久见沐非并不语,端砚的手细细抚着他光滑的肩头,微笑了下,“这些东西说给沐非听,是我心里烦,又没人能说,只得跟你倒倒苦水,你倒也不必理会。”
像是想起了什么,沐非轻问,“沐非,最近冷落你了,刚刚登基,为保朝中势力,我必须得去笼络左相,所以最近都在左韵那里……”
“嗯,左妃娘娘心地很好,是可以母仪天下的人。”沐非静静依在端砚怀里,轻轻说道。
“你……”端砚睁大了眼睛,“你怎会……”
“莫非端砚并不是要立她为后?”一字一句,语出清晰,并未有丝毫嫉妒不满之心。
端砚轻叹了口气,“沐非,你知道的……我……”
“端砚什么都不用说,沐非心里明白。”沐非的眼神,在夜里显得十分清明,“若是哪天沐非有事需要端砚帮忙,端砚可愿意?”
“自然!沐非的事,我再忙也会去。”
沐非的手游走到端砚胸前印迹,“为何你这里会有这梨形印迹?”
端砚低头看了下,“你说这个啊——”手抚上右肩,那是一个特殊的图案,一个青色线条勾勒出的梨花,“这是我幼时爱玩留下的,那是朝中来了外族的使者,擅人体纹身,我本在宫外玩耍,那人也不知我是皇子,我觉得好玩,就央他给我做了这个。”
“为何是梨花?”
“当时春暖花开,确是千姿百态,那人药水准备好,问我要什么图案时,偏偏眼中见了一株梨,洁白莹润,素雅出尘,我便再移不开眼睛,央他绘了梨花。”
半晌,二人相拥无话。
当端砚快要睡着时,听到沐非说了句话。
他说,“那件事,我帮你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