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小龙警官天一亮就从餐馆的后门偷偷溜了出来，他紧走两步来到街边，整了整制服，迎着太阳走去。
小龙警官一个上午都在想着心事，他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几个同事和他打招呼，他勉强敷衍一下，然后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自从介入到魏小来的案子里，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件难办的事情，他很快排除了他杀的可能，充其量是自杀，但在现场又没有发现自杀的任何痕迹，也许是什么突发事件，何况死者的家属也没有提出什么疑议，最终的结论是因病死亡。可那个佟医生却怎么也说不出个像样的理由，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为此他问过佟医生，佟医生说，从表面上看不出死亡的原因，可能是一种猝死，心脏骤停。据说死者头天晚上喝了不少酒，导致心脏负担过重，突然衰竭。龙警官说，你能确定吗？死亡报告上怎么写？佟医生低声说，如果想确定真实的死因，只能做人体解剖了，不知家属愿不愿意。此时此刻，龙警官和佟医生都抱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在家属没有特别要求下，他们希望此事尽快做一个了断。于是他们不停地安慰着魏小来的亲人，打算用这个世界上越来越流行的字眼儿——猝死，来为这件事画上一个不太完美的句号。就在这时，刘老师出现了，而且带来了一个让大家都无法认同的结论，那就是魏小来没有死，他只是睡着了。
龙警官的社会责任感顿时被激活了，他想起头顶上的国徽，还有自己的光荣称号——人民警察，他预感到自己立功的时刻来临了。于是龙警官的态度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他动用脑子里所有的技术库存，非要在魏小来身上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只可惜事情的发展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顺利。魏小来安祥地躺在那里，周围没有一点儿可以怀疑的东西，他不停地催促佟医生，希望能从医学的角度上发现突破口。佟医生的态度却很坦然，他只负责证明死活，至于为什么死或者说为什么活他并不关心，他用尽了所有的医疗手段，结果只有一个，魏小来死了，死因就是心脏突然停止了跳动。龙警官和他急了，大声喊着，人命关天，不能轻易下结论。佟医生也急了，对着他喊，我是医生，是死是活我比你清楚一百倍。两人为此视同仇敌，最终龙警官采取了缓兵之计，先送太平间，听候处理。佟医生极不情愿，他从未在太平间给一个死人看过病，这在医学史上是一个超级笑话，在他的个人经历中也将成为一大败笔。
两人最终静下心来聊几句，他们的话题从魏小来转移到了刘老师身上。龙警官说，刘老师是不是在骗我们？佟医生说，当然有可能，他不希望魏小来死，也许还有其他的原因。龙警官说，也许魏小来欠他一笔钱，或者拿了他什么值钱的东西没还？佟医生也猜了半天，说，也许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将来一旦出事，等着魏小来给他作证。
两人越猜心里越没谱，龙警官最后说，佟医生，你别生我的气，我是个直脾气，说话有点冲，我看咱们别在死人身上打主意了，咱们先找活人了解情况再说。佟医生脸上露出了一阵苦笑，说，你说哪儿去了，咱俩不打不相识，都是为了工作嘛，如果真像刘老师说的那样，我们把这个谜解开了，也许我还能拿诺贝尔奖呢。龙警官说，那我先找刘老师谈谈，你休息吧。佟医生说，我早就想睡觉了，像魏小来那样一睡不起该多好。
刘老师像事先约好的一样，在两人策划后准时出现在了警官的面前，接着龙警官用一瓶酒击倒了刘老师，同时也击倒了自己。
龙警官心里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在刘老师和佟医生中间，他有了双重身份，既要为刘老师保密，又要安抚佟医生，他自己也想尝试一下魏小来的“死”。
龙警官快到中午的时候来到了医院，他决定先找佟医生，一是看看佟医生的态度，二是想把魏小来的“尸体”再多保存几天。他在门诊大楼的门口和佟医生打了一个照面，两个人不自然地笑了笑。佟医生先开口了，正好，你和我去太平间看看那位睡着了的大仙。龙警官点了点头，两人穿过一条林***向左、向右各转了两次，终于融入到了那一片苍松翠柏之中。
老张头笑着为他们打开了门，三个人依次来到了魏小来的身边。老张头不停地为佟医生说情，他拉住龙警官的手说，同志，别再难为佟医生了，他真不容易，天天来给个死人看病，院里很多人都在说闲话，这事赶紧处理吧。龙警官的手被老张头握得很不舒服，他感到自己身上的热气在一点点被吸走。他朝眼前这个老头笑了笑，把手从老张头的手里挣脱出来，象征性地扒开魏小来的眼皮看了一下，和两天前没有什么变化。他又看看不远处躺着的一具女尸，和魏小来也没有什么特别不同之处，随口问道，她是刚送来的吗？老张头说，是上午送来的，才二十六岁，车祸死的，真可惜。龙警官走上前，也扒开了死者的眼皮，他看到那只眼睛完全枯死了，像死鱼眼。龙警官把佟医生叫过来，说，魏小来的眼睛和死人的眼睛确实不一样，这真是怪了。佟医生也不住地点头，说，看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咱们回去再好好研究研究。他又回头冲老张头说，您多费心，看看他有什么动静，随时通知我。老张头苦笑着说，我给您作揖了，他可千万别有什么动静，不然我可活不下去了。
龙警官和佟医生最终达成了一致，先让魏小来“睡”几天，然后再想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