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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飞来横祸

张白圭走出府试考场后,见小辽王一身布衣打扮,正在对面翘首相望。

“你怎么进来的?”张白圭快步走到朱宪节的面前。

朱宪节指了指身后张虎的腰牌,张白圭顿时明了。

考场虽然是重地,一般人不得入内,但小辽王哪里是一般人。

一些考生三三两两的从考房中走出来,一些人唉声叹气,一些人高盛阔论,一些人喃喃自语,呈现各种姿态。

天色渐渐暗淡,小辽王道:“咱们去高升居休息去吧。”

张白圭摇头:“我与你不同,我是考生,考生不能私自离开考场,否则按未到处理。”

“那有什么,打点一下就通融了。”小辽王即便不说,张白圭也知道自己可以离开,但是,自己日后定要加大力度整治府试,乡试,若自己先行违背,日后整治起来,会有心理负担,整治效果也会差很多。

小辽王见张白圭不同意,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用,命张虎把饭盒打开,里面尽是山珍,并有两壶五粮液。

“这酒是绝对碰不得了。”张白圭拿起筷子吃了口菜。

“那怎么成?”朱宪节从怀里摸出两个小巧的酒樽,“大喜之日,不喝上一杯怎么成?”

“有何喜事?”

“高中秀才啊!”朱宪节说完,旁边的考生们听到后不干了,一个个脸色铁青,虽说文无第一,但是也有高中与落地之说。朱宪节这么一说,定然让其他的考生产生不服的心里。

何况大部分考生的年纪都在十七岁左右,而张白圭只有十二岁,朱宪节这么一说,他们如何不气,太狂妄自大了。

张白圭依然不饮酒,小辽王的饮酒庆贺的想法只能作罢,不过他却不知道暗地里得罪了几个考生。

月明星稀,转眼已经到了掌灯的时候,小辽王虽然性志很好,但他也知道府试对张白圭来说很重要,又相谈片刻便离开了。

方才的考生见张虎身材高大,手上有厚厚的老茧不敢上前,现在张虎走了,几名考生来到张白圭的面前。

这几名考生自命风liu才子,在他们所在的县城也是一霸,仗着家里的权势横行乡里,来到荆州后才收敛了一些。

现在张白圭只是一人,而且年纪也只有十二岁,三个考生也没有什么可畏惧的。

张白圭起身正准备回到他的考房,三人拦在了张白圭的面前。

这三名考生都是十七岁的年纪,比起张白圭来高出一头。

“这个考生,听说你一定高中,是吗?”为首的一人手中拿着纸扇,但其黑炭一般的脸让这纸扇无所适从。

张白圭抬头看看眼前这三人,没有理会,直接绕过。

三名考生认为张白圭怕他们三人,更是来了性质,三人将张白圭围在中间。“你这是干什么?咱们既然在一个考场,日后便是同窗了。”

张白圭见三人行为举止都不像是个考生,倒很像混混、地痞。

“我没见过你们,也算不得同窗,我现在要去休息,请你们让开!”三人见自己拦住的考生竟然喊他们让开,脸上都很难看。

“你知道我们三人是谁吗?”其中一名考生拍拍张白圭的胸脯。

“我不想知道,若是你们不让开,我喊考官了。”张白圭身子一正,凛然说道。

三名考生见张白圭没有丝毫的畏惧,都是很生气,但他们却不敢动手,这里是府试考场,若是发生斗殴,他们恐怕会被取消资格,只能忍耐下来。

“你小子给我记着,走出这考场,我便卸了你一条胳膊!”为首的考生伏在张白圭的耳边说道。

那考生在乡里不知道打过多少人,没一个人敢反抗,现在被张白圭顶撞了,也下了狠心。

“你说什么?”

“你等着看就是了,记住,一条胳膊,右手记我帐下!”考生说完,拔腿便走。

张白圭看着考生的背影,大声说道:“我记住了,一条胳膊,你别忘了,我等着你!”

“好!好!好,你记着爷的名字,张权!”那考生转过头,看了张白圭一眼,他已经决定给张白圭一个深刻的教训。

张白圭不再说话,对待这么一个小人物,他都不用耗费什么心里,阎嵩这样的权相张白圭都没有畏惧过,何况这么一个连秀才都不是的人物。

三天府试很轻松的度过,最后一天,张白圭活动了活动手脚。

衙役程洪俊很佩服自己监考的这名考生,这考生的父亲虽然是一县之长,但他平日里吃的甚至不如其他考生,最重要的是他的下笔,落笔神速,短短片刻便可写成一篇,字体更是圆润,丰满,他偷偷瞄过几眼,文章写得犀利。

“收笔!”

收卷的官员走进考场,考房内再度传出簌簌的声音。

府试最后一天,各种各样的作弊手段再度翻新,不过在收卷的时候,一些考生还是没有完成。

张白圭看看对面的考房,依然是空无一人,但桌子上已经铺满了一张满是字迹的考卷。

三天的府试终于结束了,但是最热闹的场面还没有展开。

人生四大幸事之一便是高中,现在仅仅是刚刚考试完毕,真正的幸事乃是揭榜之时。

一名考官将张白圭的试卷卷起,扎上绳子,放在一摞试卷当中。

“起身,离场!”

考官抢夺完试卷后,宣布离场,三日三夜的府试结束。

张白圭看看自己呆了三天的考房,这间小小的考房既能遮风,又能挡雨,真是个好地方,只不过小了些。

走出府试的大门,外面已经沾满了人,一些年过花甲的老夫,一些大户的绣花大红小轿,商足走贩在路边叫卖,好不热闹。

张白圭刚走到街上,便感觉背后被人拍了一下,转头看去,发现一个并不认识的大汉站在身后。

“你有什么事情?”

“有人买你一条胳膊!”这大汉说完,眼睛不由自主的瞟向一个角落,张白圭顺势看去,竟然是他。

“他花了多少钱?”张白圭问道。

“五两银子。”大汉说完,目露凶光,看样子要动手,张白圭心道,这里人这么多,若是他伤了自己扎进人群,恐怕也抓不到了。

“我给你十两,你所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马上离开这里。”张白圭说完,大汉一愣,“你说什么?十两?”

“我见你也并非歹人,之所以做这种事情,定然是家中有难,这十两,是我馈赠于你,快些回家吧,若是不够,你拿着这东西,去江陵,找辽王府张镇,他可给你多给你些银两,若是你执意留在此地,你看!这么多官兵!你逃得了吗?你家中之人怎么办!若是你蹲了牢狱,家里的人一辈子挺不起胸膛!你明白吗?”张白圭见这大汉手上有老茧,脚上的鞋上还有泥巴与粪便,这分明就是一个农夫,他之所以铤而走险,一定是家中有难。

前世张白圭见惯了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事情解决办法也很简单,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办法。

张白圭从怀里摸出十两银子,塞到农夫手上。

农夫听完张白圭这话,看着手上的银子,眼中噙起泪花!

“娘!孩儿不孝!孩儿的良心让狗吃了!我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农夫喊着,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刺向自己的胸膛!

他见张白圭是个十几岁的小孩便产生了愧疚心里,但是他很需要这五两银子,家中的老娘病重,买药欠下很多钱,家中妻儿都没有了饭吃,这才铤而走险,但见张白圭不但不追究他,反而馈赠银子,并告诫他快快离开,压抑在心底的愧疚爆发,对老娘的愧疚,对妻儿的愧疚,对张白圭的愧疚,让他瞬间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谁给你娘送终!让你娘病死床榻,无人照料!这你就是孝顺!”张白圭喝道。

农夫手中的匕首脱落!

“娘!娘!孩儿来了!感谢恩人再造!我王铁牛,生是恩人的马!死亦为恩人而死!”王铁牛说完,跪倒在大街上,嘣嘣嘣,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碰得血肉模糊。

“快些走吧。”张白圭说完,周围出现了一众人马,从四面八方全来,手持长枪,在一百人左右!他们一出现便将张白圭与王铁牛包围起来。

为首的人正是小辽王朱宪节,小辽王的手中拿着上弦的弩箭。

“我见到他拿出了匕首!怎么回事!”

王铁牛抬起头,见一众官兵,将自己围了起来,吓得魂飞魄散,方才若是自己动了手,恐怕也跑不掉。

王铁牛爬在地上,不敢动分毫。

“他不过是个过路人,被我撞了一下。”张白圭说完,小辽王看看地上的匕首道:“不可能,我见他拿出了匕首!”

“的确是个过路人!”张白圭如此坚持,小辽王没有办法,只能让众兵将让出一条路来!

“恩人!我这就把那小子给你抓来!”王铁牛当下站起身快走几步,将雇佣他的考生抓过来,狠狠的摔在地上。

这考生刚才已经吓傻了,他哪里想到会有这么多官兵出现,而他已经知道自己可能惹了不该惹的人。

这考生张白圭认识,正是两日前拦住自己那三人中的其中一人。

朱宪节看着考生被高大的王铁牛扔在地上,疑惑不解。

王铁牛跪在地上:“恩人,就是他给我五两银子,让我挑断您右手的手筋!”

“什么!”小辽王一听有人花钱雇凶买张白圭的一条胳膊,当下火冒三丈。

“就是你吗?”张虎一听有人要对自己老大的孙子动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给我起来,张虎抽出腰刀,一把将考生拎起。

小辽王举起手中的连弩对准了考生的面颊。

“饶命啊!饶命啊!不是我!不是我!”这考生见到这阵势,下身湿了,见那寒光凛凛的弩箭对准了自己,更是吓得浑身颤栗。

“带走!”张虎手一挥,一帮官兵围上来,将考生捆绑起来。

张权在人群中看到这一幕,没敢站出来,他十分后悔,并且很害怕,他到底是什么人?自己要搞清楚他的身份就好了,他在乡里是一霸,但是仅仅是在乡里。

这帮官兵是荆州的巡城兵,隶属于荆州府衙,原本只有荆州府衙可以调动,但张虎手里有辽王府的腰牌,而且小辽王也在身边,荆州府衙不得不抽调出巡城兵专程保护小辽王,若是朱宪节在荆州出了什么事情,荆州府尹也只能摘掉乌纱,等待发配了。

张权硬着头皮找到了家仆,让家仆告诉父亲自己在荆州被欺负了,被张虎抓的那个考生的仆人自然也跑回主家,添油加醋的将事情颠倒黑白说了。

“什么!这个废物,竟给我惹事!”张权的父亲是天门县的县令,也知道自己儿子平日里的德行,原本他打算给儿子捐一个秀才,但张权自恃才高八斗,要去考个秀才,张父自然欣喜,便让儿子与同窗结伴去了。

被抓走的考生,其父是富甲一方的商户,对儿子也是溺爱,听到自己儿子被抓,立刻带足了银两前去天门县令府邸。

三人一商量,决定立刻启程去荆州。

……

“给我打!”

张权与另外两个考生没过一个时辰便被张虎抓住,三人被捆在木桩上,张虎命人用鞭子抽,他也不问三个人为什么要害张白圭,只是命人用鞭子抽。

三人在天门县横行惯了,从来都是打别人,还从未挨过打,开始的时候,他们还自恃家族势力恐吓,但张虎却不怕他们来这一套。

若是荆州巡抚的儿子,张虎或者会有些顾及,但是……

第二天,三人被扔死狗一般扔在一个草棚里。

“开门!”

张权的父亲已打听到了张虎现租的这个院落,因为小辽王的身份特殊,荆州府尹告诫所有官兵,不能说出任何关于小辽王的信息。

张父也便只知道了张白圭的父亲是江陵县令,对于张文明,张父也是见过几次面,并对其很不满,而荆州府的一些官员对于张文明的廉明与正直很头疼。

正因为如此,张权的父亲,也没有了什么畏惧。

他却不知道,真正动手的却是小辽王,而张白圭却帮自己儿子说过几句好话。

张父敲开门后,率领一帮人闯了进去。

昨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张虎为了方便拷打,便租了个院落,高升居的房子已经推掉。

“干什么!”张虎见一帮人闯了进来,抽出了腰刀。

“干什么!你说我干什么,我儿子在哪!”张权的父亲眼睛看向三个满是血迹的柱子。

“你们敢私设公堂!我饶不了你们!”张父说完,手一挥,身后的百十来人拿着刀枪闯进院子中。

朱宪节听到吵闹声,推开房门走出门,见一帮人已经闯进了院子,当下明白过来,立刻拿起连弩,现在小辽王对连弩可是喜爱异常,尤其是张白圭拿着弩箭射伤了刺客以后。

“把我儿子交出来!”后面一个肥胖的人挤到前面。

“原来是老子来了!把他们带上了!”巡城兵知道小辽王的身份,自然毫不畏惧,县令来了能如何?就是府尹来了,也得乖乖听话!

三个巡城兵拖死狗一样将三个人拖了出来。

张父细看之下,才辨认出,这被打得血肉模糊之人竟然是自己的儿子。

“啊!张权!我儿!为父定不饶过他们!”张权的父亲吼着,随后怒气冲冲的看向朱宪节。

“就是你这个小杂种吧,别认为你父亲官大,过不了两天,我就让你父亲下大狱!”张父见朱宪节是十二三岁的年纪,猜测这人便是张白圭,立刻大骂起来。

不但张虎愣了,连巡城兵都呆若木鸡,这人不会是疯了吧。

张虎咬着牙:“好!好!好!”

张父冲后面问道:“兵来了吗!”

“来了!”张父与荆州粮道把总相熟,把总是正七品武官,虽然是有品级的最末等,但手里也有八百号人。

这次张父便在粮道把总手里借了二百人过来,在张父找到院落后,便派人将着二百人调来。

院内的巡城兵丝毫不畏惧,他们身后是什么人?未来的辽王,这么大的靠山,怕谁!

不大时间,外面响起跑步声,院门被推dao,两百名士兵闯进院子,为首的一名百夫长对张父施礼。

“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百夫长看向里面,大惑不解,院落的巡城百夫长他认识,两个人还喝过酒,这下百夫长有些为难了。

“愣着干什么!”张父喝道。

“没有军令!”百夫长说完,转过身,疑惑的看着巡城百夫长的眼睛,巡城百夫长的眼睛连眨,并用下巴示意他离开,百夫长得了把总的命令,自然不能擅自离开,但是又不敢动手,毕竟院落里面的人是巡城兵,弄不好自己挂个叛乱的罪名掉了脑袋。

这是张权已经醒来,睁眼看到父亲在对面,立刻撑起嗓子喊道:“父亲,救我,他们打死我了!”

“儿啊,放心,这小畜生跑不了!”张权看向朱宪节。

“是啊,父亲,绝对不能饶了这个畜生!”昨日朱宪节指示张虎对自己殴打,他对朱宪节的恨,远远超过了张白圭,手指也指向朱宪节。

张虎忍无可忍。

朱宪节更是小老虎一样,举起连弩。

“咔咔咔!”三支利箭射在了张权的身上,一支箭正射在张权的脖子上。

“啊!儿啊!”张父见儿子死在面前,顿时背过气去,而朱宪节的连弩缓缓的对准了张父。

粮道百夫长见有什么明目张胆的杀人,手一挥,手下的兵将包围上来。

巡城百夫长一看事情不好,立刻跑到粮道百夫长的面前,低头在粮道百夫长身边耳语了几句。

粮道百夫长登时面如土灰,看向小辽王的时候,心神俱裂,暗道:“完喽!完喽!小命不保啊!”

百夫长见自己手下兵将还在向前推进立刻喝道:“给退回来!”

这时,张父缓缓苏醒过来。

“给我杀了那个小畜生,为我儿子报仇!”粮道百夫长看着张父,犹如看死人一般,想到自己的命可能毁在此人手中,更是怒不可加,上前一脚揣在张父的软肋上,随后喝道:“来人,把他们给我绑了!”

一群官兵不明所以,刚才百夫长让自己围住院落,现在怎么又对自己人动手起来。

门外响起马步声,荆州知府李士翱为首,后面跟随着荆州总兵,粮道把总在最后面,面如猪肝,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

“哎呦!痛死老夫了!”张父躺在地上,缓出一口气来。

荆州知府这是已经到了小院门口,张父意见李士翱到来,立刻痛哭起来,悲号自己儿子死得冤枉。

李士翱进入院子后,面色铁青的看向张父,随后看到院子中被射死的张权。

“干什么!你们眼里还有国法吗?给我抓起来压进大牢!”李士翱喝道。

张父勉强爬起来:“对,这样的小畜生若是不处以极刑,难平民愤!”这话刚刚说出口,后面的官兵一拥而上,将张父捆绑解释。

“张江郎闭住你的狗嘴!”李士翱脸色发绿。

张江郎不明所以。

李士翱上前道:“小王爷受惊了,在我地界出现这样的事情,臣领罪!”

李士翱说完这话,张权的父亲张江郎呆立当场。

两个苏醒过来的考生问李士翱这话后,再度昏厥过去,而他们的父亲则跪倒在地上。

朱宪节拿着连弩走到李士翱面前道:“我先祖早年征战死亡,立下赫赫战功,奉为南辽王,而我,不是他口中所说的小畜生!”

朱宪节说完这话,李士翱恨不能一刀将张江郎宰了。

“小王爷,这人我一定重重责罚!让您受惊了!”

张白圭从众人的身后走出来,在众人面前施礼道:“古人云,圣人也有犯错的时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李士翱看向张白圭,很是喜爱,张白圭这话明里是为张江郎求情,暗里却是在宽慰李士翱,圣人都会犯错,更何况是他治下官员,他的错误微不足道。

当下有人举告发张江郎利用职权受贿,连同另两位考生的家族也被清查。

李士翱亲自护送朱宪节回到辽王府,并上门赔罪。

张江郎被打入大牢的时候,精神崩溃,另外两位富商被抄家。

粮道把总暗自擦了把汗,幸好自己找了个机灵的百夫长,否则自己小命不保,而粮道百夫长与巡城百夫长结拜,奉其为兄长。

事情很快的解决,不过张白圭却没有跟随小辽王返乡,而是呆在荆州等待揭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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