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朝,学乖了的祝雪峰一早就到了,不多时,孙正朋等人也都到了。
廖先冠一眼看见了他,扯着嗓子叫道:“祝大人可真早啊,就等着纠察我们的仪态了,这么尽忠尽责的官员户部也不表彰表彰?”
孙正朋阴沉的看了祝雪峰一眼,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徐徐道:“祝大人今天上朝怕是有话要说了吧?”
饶桐焦心中一跳,不由自主地看向祝雪峰。
祝雪峰却恭敬的对孙正朋施礼道:“各位大人举止稳重,合乎礼仪,堪为百官表率,下官在这里得以亲身学习,不胜荣幸。”
众人都愣了一愣,以在皇上面前侃侃而言言辞锋利而闻名京师的新科状元祝雪峰说起这些恭维的话来,足以让人感觉到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孙正朋看了他一眼,目光中透出点点幽光。
“各位大人,请上朝吧。”一名太监掀了帘子进来说道。
各人立即按照自己的官职品序排列好,怀揣着各自的心思走了出去。
一场在朝廷的恶斗即将拉开它的序幕。
而这,不仅仅关系到孙徵的命运,更关系到祝雪峰的命运。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熟悉的像绕口令一样的声音在华丽而又威严的朝堂中久久的回响。
“臣有本上奏。”跟往常一样,孙正朋第一个出列。
“孙爱卿请说。”在面对孙正朋的时候,靖元的态度永远都要温和一点。
孙正朋道:“接襄阳府尹报,打的井都出水了,虽然不够灌溉庄稼,但是老百姓喝的水是保证下来了。当然,因为灾民多,卫生不好,也发了一些病,派了大夫过去,不是很严重。老百姓们都深感龙恩,说皇上敬天爱民必将皇权永固。现在就是买粮食的钱还不够,得再拨一百万两,所以特来请旨。”
靖元叹道:“有什么比得上老百姓吃饭重要呢?朕知道今年国库也艰难,先拨了吧,不够的从朕这里省,把**用度再裁减一点,中书省回去就拟旨。”
“臣明白。”饶桐焦无奈的应道,心里暗暗诅咒又肥了一大帮贪官了。
“皇上如此体恤百姓,是我大唐之福。但皇上也是我大唐万民之父,哪有父亲省俭而儿子不管的道理?这笔钱万万不能从皇上身上省出来,老臣情愿把自己今年的俸禄全都削了,捐给国库,也不能苦了皇上啊。”孙正朋说得感人万分,催人泪下。
瞬间,所有官员全部一一跪了下去:“皇上,臣也愿削了俸禄捐给国库,以解君忧国难。”
饶桐焦无奈,只好再次跟随跪了下去,心中暗暗叫苦:没了俸禄,今年过年都不知道怎么过了。
朝堂之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没有听见熟悉的“众爱卿如此体惜朝廷,尽忠国事,朕心甚慰”之类的话语,孙正朋疑惑的抬起头,刚好看见靖元一对惊讶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后方。
孙正朋忙转过头去,这才发现背后突兀的站着一个人影,在众多下跪的官员中显得格外扎眼。
靖元已经缓缓发话了:“祝雪峰,你为什么不跪?”
那人竟是祝雪峰!一时间,朝堂之内人声鼎沸,各官员都不顾前面还有皇帝,纷纷回过头来,差点就要站起来了。
祝雪峰尴尬道:“启奏皇上,臣……臣不是不愿意捐俸禄解君忧国难,只是……臣日常的吃穿用度都是从俸禄里面来的,如果把它全削了,臣……臣……就没钱吃饭了。”后面几个字几乎是用蚊子轻哼的声音说出来的,不认真听根本听不到。
朝堂上死一片的寂静。
“哈哈……”最后是靖元皇帝打破了静寂,他一边笑得喘不上气,一边用手指着祝雪峰:“看你那张巧嘴,真可以把百官给说死了。”
下面跪着的官员除了饶桐焦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之外,其他人无不张口结舌,瞠目以对。
一席看似辛酸窘迫的话语,却正正命中了孙正朋那些人冠冕堂皇话语背后的那根软肋。
祝雪峰说的是实情,官员是靠俸禄过活的,孙正朋等人却主动要求全减俸禄,那他们的奢华生活靠什么维持?
这番原本就是自相矛盾的言辞,通过祝雪峰这一巧妙的转换,揭露了官员们财产来源的微妙。
孙正朋心中暗道:坏了。自己一下子没防备,结果不小心着了他的招,这下子真叫阴沟里翻船了。
廖先冠性子最冲,不等其他人发言,便怒声对祝雪峰道:“你什么意思?你难道是在暗示我们这些人都不靠俸禄过活,而找别的地方来钱吗?你给……”
“住嘴!”孙正朋厉声打断了他,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这个蠢货,被祝雪峰一勾,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
孙正朋转头笑道:“皇上你看,老臣都糊涂了,幸亏祝大人提醒。我们这些是长年在朝中做官,平时省吃俭用的也积蓄了一点,减个一年俸禄没什么。但祝大人是刚刚为官,让他减了就连生活也没着落了。这点是老臣的不对,没有考虑周到,要不这样吧,改成减一半俸禄。祝大人今年就苦一点,实在有需要的老臣也可以接济一点,如何?”
祝雪峰感激道:“谢孙仆射体谅,下官一向生活简朴,一半俸禄应该够用。”
听着祝雪峰字字句句都在讽刺自己生活奢侈,孙正朋满肚子火气,不过他为官多年,心机深沉,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处于下风,不能出言反驳,只好笑笑不语。
于是,这个话题就这样不了了之。
“还有事吗?”靖元环顾下面问道。
“臣奏请处置祀部员外郎孙徵违令不遵事宜。”御史大夫梁潜兵匆匆起身,来到朝堂中央启奏道。
终于来了。祝雪峰心中一紧,将全身细胞的警戒级别调整到最高级。
随朝的太监下来把梁潜兵手中的奏本呈上给靖元看,靖元没有接,道:“按例,这事要众议。你来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