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下午萌发,傍晚便被硬生生地掐死在了摇篮里,门外天光以暗,大厅已支起蜡烛,凉颜扶着圈椅,一张笑脸气得发白,起因只是一个男人。
这男人不俊不高、相貌普通、身上的粗衣已经泛白。他只说了一句话便让凉颜、楚家二老的脸白的吓人。他说:“楚三少等着你去怡红楼赎他呢!他点了我们院的头牌,身上银两不够,教您送钱去呢!”
广袖下的手握紧又松开,反复多次后,她终是微笑着颔首,然后一脸歉意地望向楚家二老,道:“爹,云墨又给你惹麻烦了。”
她穿着刚换的素色汉衣,宽大的衣衫下,凸起的肚子若隐若现,尖削地小脸越发的苍白,微乱的发丝垂吊在脸侧,眼底隐有波光闪动。
纵然刻薄如宁氏,此时也不忍再雪上加霜,从一直念着“家门不幸”的楚老爷手里接上一叠银票,递到她手,“把云墨带回来吧,以后好好说教他。”
凉颜抿着唇,泪水就落了下来,“娘,你不要怪云墨,都是若儿做得不好。”
不等宁氏回话,便捂着唇对那小厮说:“速速带妾身去吧。”
小厮连声应答,转眼,两人便前后出了门,而大厅中,方才还一脸愤怒、哀伤的宁氏和楚老爷此时竟相视一笑,哪见丝毫的悲切之意?
走出楚府,天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残影在低矮房屋的尽头绽放着最后的极致,一炷香之间,天地连成一片,整座长安隐于黑暗,路边的店家接二连三支起灯笼,街上行人寥寥。
一条宽巷口,小厮抬步,凉颜便问:“厮这是作何?这好好的马路不走,为何走这小路?”
“三少奶奶久居深闺有所不知,此路乃是捷径。”语气不缓不急,何处都透着从容。
“无碍,行大路吧。”说罢,抬步向前行去,哪料几个大汉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一股夹杂着汗臭的风扑面而来,她便被硬生生推了进去。
这一群人显然就是老手,捂着她的嘴,向巷口深处推进。几经推搡,凉颜被扔在一卷旧草席旁,小厮站在人群的中间,不见丝毫恭顺。“三少奶奶,此路真是捷径,不过不去怡红楼。而是鬼、门、关。”
“你们要杀我?”她不觉惊愕,从今日楚家二老的反常,便隐约感觉有鬼,楚云墨就算再可恶也觉得不会用这种事来逗她,这当然也是出楚府才想明白的。
“不,小人可没有那样的胆子。只是想毁了三少奶奶清誉罢了。”他含笑,“以后请千万没有恨我,我不过是一个收人钱财为人办事的小人罢了。”
出乎意料的她不仅不气,反而笑得从容。起身理了理衣衫,“宁氏要你们怎么做?我照办就是了。省得受很多的罪!”
小厮眯起眼睛,满脸地淫【和谐】亵之意。“不愧是长安有名的破鞋,难怪楚夫人这般待你!”
他的手指滑过她光滑的脸颊,“你准备如何伺候小爷?”
凉颜不言,只是笑。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笑容,突然一巴掌狠狠扒过她的脸颊,这力道重的可怕,莫说一个妇人,怕是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难以撑住。
她跌坐在地上,脑袋里一片晕眩,恍惚间,只觉衣领被狠狠拧起。“你愿意伺候,小爷还怕害病呢!”
说罢,又是一阵低沉的笑声。
“给大爷打,把孩子打掉,然后扒光了衣服给老子丢大街上去!”
转即,无数的拳脚落在她的身上,她蜷缩着身子,双手护着头,身子在一片拳脚间瑟瑟发抖。不知是谁,在她头上狠狠踢了一脚,整个人便顺势倒在了地上,攻击从背脊到了肚子,她的意识逐渐呈现空白,仿佛听见人在笑,隐约看着那小厮的手里拿着一个破烂的筲箕,笑声和辱骂声中,是筲箕掉落在地上的轻微,却无比刺耳。
刺得她整颗心都疼得不成样子。
生活永远都不会是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会有英雄踩着五彩云朵,身着金甲圣衣从天而降。这个世界热心的人太少,冷漠却时时都在,她不信人,所以从头到尾她都不曾求过一句,唤过一声相救。
半醒半睡间她感觉有人再脱自己的衣服,她努力地抬手阻止,却无奈如何都使不上力道,时间慢慢流过,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寒意越来越浓,困意也越来越深。
神啊,请让我就在此时死去吧。
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意识陷入一片空白……
而另一处的烟花巷深,酒香阵阵,纱帘后人影相依偎,处处都是繁春,不闻世间半分凄苦。
一个面脸煞气的少年郎,锦衣玉剑,眉眼如画,他推开“芙蓉阁”的阁门,一片温软的娇媚声中,毫不客气拉起伏在女子身上的男子。“二哥,我娘子呢?”
正值性头却比硬生生打断的楚旌生毫不顾忌自己浑身赤裸,一脚踢在楚云墨的大腿上。“你娘子管我何事?”
“我拜托二哥照顾她的。”
“照顾?让我天天守着一个不能上的女人,还不如杀了我!”此时的他满面怒容,“没事就出去,莫要坏了大哥的兴致!”
楚云墨望着坐在女子身上的男子,眼神是前所未有地清冽。转瞬之间,他收起戾气,眼泪汪汪,一边哭一边跑:“若儿,若儿,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