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渊……”
轩辕陌风冷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双臂下意识地圈紧，力气大得像是要把穆倾心镶入怀里。
穆崇善观察入微，生怕轩辕陌风弄断她的骨头，忙出声提醒：“皇上……还是让心儿躺下吧！”
穆倾心只觉得脑门子闪过一排黑线，只得暗自庆幸自己这身体是没有知觉的。
轩辕陌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忙歉然地松了松手臂，却仍是把她抱在怀里，像是怕她被人抢走一般。
见了这种情景，穆家人难免有些不自在，毕竟两人尚未正式成亲，便是成亲了，大庭广众之下，举止这般亲昵也有失体统。
穆正咳了又咳，弄得穆倾心都有些害臊了，可轩辕陌风是什么人，权当没听到似的，转头吩咐十一：“让碧空留十个人在皇宫，其他全部都带过来守住相府，另外通知国师，让他尽快赶来！”
十一领命退下，穆倾心纳闷不已，这轩辕陌风，是跟神龙渊有什么深仇大恨么？怎么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如临大敌的样子？
很快十一便和碧空一起回来了。
“怎么了？”碧空立在床边，打量着轩辕陌风怀里正紧闭着双眸，脸色毫无血色的人儿，不由一阵心悸。
习惯了她的趾高气昂，她的冷嘲热讽，这样没有半丝生气的人，是谁？
轩辕陌风默然摇头，又对穆家的人下了命令：“你们都退下，国师到了让他马上进来！”
穆家人面面相觑，皆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轩辕陌风又嘱咐十一：“找人给穆夫人瞧瞧，别急坏了身子！”
穆倾心听了这话，感激之余也是好一阵鄙夷，心说你把太医院的人都下到大狱了，还找谁来看病？
穆家人谢恩之后悉数退下，就连文月都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碧空又问了一次：“她这是……怎么了？”
轩辕陌风仍是摇头不语，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脖子，用下巴蹭着穆倾心的脸，感觉就好像一个深情的丈夫，正为自己生病的妻子忧心忡忡。
碧空一愣，一时间也是怅然不已，站在一边儿上，只觉得如芒在背。
不多时，轩辕陌风口中的国师风风火火地赶来了，又是扒眼皮又是探鼻息又是把脉，最后还拿着颗泛着绿光的珠子从她头顶探到了脚底。
妈的！照X光么？穆倾心一见他就有气。
“怎么样？”等他检查完毕，轩辕陌风和碧空异口同声地问道。
国师神色讶异地看了他二人一眼，叹息着摇了摇头，一副‘你们准备后事吧’的表情。
“到底是找不到原因，还是没有办法？”轩辕陌风显然是极不耐烦，碧空长着嘴巴，愣是没来得及说一句话。
“找不到原因，自然没有办法！”那国师又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道：“我只探到她七魂稍有移位，不过这应该并无大碍，不该导致她昏迷不醒。然而她脉象平稳，又没有中毒的迹象，不过是急怒攻心导致气血上涌，这辈子最多也就不省人事而已，暂时不会有损性命！”
穆倾心的身体若还有知觉，一定早被他气得嘴歪眼邪了。
轩辕陌风越听脸越白，待他说完，一个趔趄，猛地捂着胸口和嘴巴，须臾，从他白皙的指尖指渗出丝丝殷红。
是血么？
穆倾心也顾不上研究自己类似于中风的症状了，脑袋短路一般看着轩辕陌风，连仅有的意识都开始变得稀薄。
碧空大骇之下，忙扶了轩辕陌风，想搀着他到一边坐下，轩辕陌风却不领情，甩开他的手，挪动着步子，重重地坐在了床沿。
“哎呀！你这是怎么回事？”那国师也吓了一跳，忙凑上去往他嘴里塞了颗药丸，嘴里紧张的问着：“怎么还没见好？我给你的那些伤药可有在吃？”
轩辕陌风偏过头去没有搭理，和着鲜血将丸子嚼碎了咽下，眼睛始终不曾离开过穆倾心。
碧空怒气冲冲地道：“大师兄那都是被你气的！清辉师叔，你不帮忙就算了，还要在一旁添乱，大师兄本就有伤在身，你还要存心气他！”顿了顿，似是不解气，他又很是不屑的加了一句：“不过是踢了你一脚，便是看在师兄的面子上，你也不该见死不救！”虽然是指责，但语气更像是一个晚辈在跟长辈撒娇，穆倾心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牛鼻子道士是轩辕陌风的师叔，难怪他这么信任他，还让他做了国师。
她哪里知道，这清辉道长不是一般的人，不说别的，就是他这医术，就在轩辕陌风之上。以后，他要依仗他的地方，也有很多。
清辉显然气得不轻，气急败坏地道：“你师叔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我不过是依言直说，没办法就是没办法，哪里气他了！”
碧空重重的哼了一声道：“那你也是在幸灾乐祸！”
“什么灾什么祸？”清辉不可置信地看着碧空，恼羞成怒道：“你知道什么？她如今昏迷不醒，对你大师兄来说才是最好！亲照成，她照样做她的守护者，我一定吊着她的性命不让她去见阎王，这样也可免你大师兄受她的气！”
这回，该轮到穆倾心吐血了……
听完他的歪理邪说，碧空吞了吞口水，如履薄冰地看着轩辕陌风，却半天没有见他动怒！
轩辕陌风只冷冷瞟了清辉一眼便又继续回头凝视着床上的女子，好半天，才用立誓般肃穆的口吻缓缓的道：“既然所有事都因这图腾而起，那么，就让朕来结束这一切吧……”说罢，看着穆倾心的目光更是深邃，似乎蕴含了深深的不舍在其中。
“大师兄你说什么？”碧空首先反映过来，激烈反对道：“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而且这图腾乃是天意，擅自动手销毁只怕会伤及元神！”
清辉显然是吓得不轻，呆愣了许久才苍白着脸，无力地问道：“你……你难道真要为了个女人……与天同寿？不，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所有后果，皆由朕一力承当！”对他二人的劝阻，轩辕陌风却是无动于衷：“朕如今成全她，还她自由，也好过眼睁睁地看着她这样，心里干着急！碧空，你去外头守着！”
“大师兄，你五脏六腑皆被毒火所伤，即便你要做什么，也该等伤愈了再说！更何况神龙渊现在龙城……”
“你不必再说，朕心意已决，再拖下去恐防有变！”轩辕陌风将穆倾心扶起，令她盘腿而坐，极具威严地命令道：“碧空，朕现在以掌门身份命令你，去门外守着！”又对清辉颔首：“师叔，有劳你为朕护法！”
清辉长叹一口气，对如临大敌的碧空摇了摇头：“罢了，既然他执意如此，就由他去吧……该来的，始终还是会来，是福不是祸啊……”
碧空看了毫无生气的穆倾心一眼，惨白着脸，默默退了出去。
轩辕陌风盘膝坐到穆倾心对面，朝清辉点了下头，清辉张了张嘴，终是在他偏执的目光中咽下了所有劝诫的话语，转身结了个界。
门外的碧空感受到了结界的气息，背对着屋子的身体骤然一紧，握着双拳紧闭着眼睛，内心的煎熬几欲将他撕碎……
现在，所有人的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穆倾心满心感激地‘看’着轩辕陌风，很想拦下他的疯狂举动，然而到底是无能为力。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不用怕，轩辕陌风消弭不了这图腾，自然也不必承受为她改命所带来的反噬。
听了这声音，穆倾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便静下心来，想看看他到底会怎么做。
两人相对而坐，不过一臂之遥，轩辕陌风最后看了眼那图腾，一手结印，一手置于穆倾心前额，嘴唇翕张念起了冗长的咒语。
不知道念了多久，刚开始她还能勉强听懂几句，到最后也不知道他都念了些什么，只知道等他念完了，自己额角那图腾突然活了起来，而他的手竟像一块磁铁似的，正一点一点吸收着图腾的金色线条，‘眼前’慢慢变黑，能‘看到’的范围也在逐渐缩小，穆倾心在完全失去知觉前意识到：图腾没有了，她的异能也没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能看到东西了，穆倾心本能的以为是自己的眼睛起了作用，可仔细一看，自己还和轩辕陌风面对面坐在床上——也就是说，异能还在？
凝神看去，自己额角那图腾也还在，而且纹丝不动，轩辕陌风的手像是失去了磁力一般，不仅没有在吸收图腾，反而有一团团红雾被图腾反噬。
穆倾心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又见轩辕陌风筋疲力尽，白玉般的脸上汗如雨下，更是六神无主，情急之下，只一门心思地想睁开眼睛推开轩辕陌风。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可以做到的，穆倾心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轩辕陌风手中的红雾散尽，这才猛地张开了眼睛，瞠目结舌地看着对面的人。
那该死的图腾，刚刚是把他的什么吸光了？
还好，很快轩辕陌风也睁开了眼，吐纳之后见她醒了，忙一脸惊喜地问：“皇后，你没事吧？”见她半晌没有反应，仍是呆若木鸡地看着自己，不由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唤道：“皇后？丫头？”
这一声丫头，终于让穆倾心回过神来，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脸颊却有些微微发烫。
犹记得刚进宫的那些天，有一次她不知道为什么在生闷气，吃饭的时候便七手八脚地把菜都挪到了自己跟前，他那一半桌子空空如也，旁边的人都吓傻了，他却只哭笑不得的嗔了一句：“你这丫头，倒是贪心！”就为那丫头二字，她莫名的脸红了好长时间。
手腕突然被人攥住，穆倾心一个激灵，从回忆中回到现实，才发现清辉老头儿正抓着她和轩辕陌风的手把脉。
一次能把到两个人的脉象么？真特么不专业！
“滚蛋！”
穆倾心毫不客气地抽回手，抬脚狠狠朝他蹬去，清辉却似早有准备一般，动作轻灵地躲过了她的一击，手中仍稳稳地握着轩辕陌风的寸关尺。
“好了别胡闹了！”轩辕陌风见她又生龙活虎，心中自是喜不自胜，就连本该威严的劝诫，也带了丝欢喜和宠溺。
穆倾心撇嘴，虽然很想痛扁清辉但是更想了解轩辕的伤势，便爬下床给他倒了杯水。
“嗯，奇了，真是奇了！”清辉见她端了杯茶过来，满心以为这是在为之前的大不敬给他赔罪呢，便拿着乔，趾高气昂地等着她来哄自己，谁料穆倾心直接无视他，把茶塞到轩辕陌风手上，还顺便给他递了块帕子。
“有劳！”轩辕陌风擦了汗又喝了茶，只觉得比喝了蜜还甜，又反手拉了穆倾心的手来把脉，确定无碍之后，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清辉翻着白眼，心里各种不平衡，他老人家支撑一个结界也很累的好么？懂不懂尊师重道？没有茶喝也就算了，居然连个好脸色都不给，这他娘的是什么世道？
“大师兄……”感应到结界没了，碧空破门而入，似是被眼前这相敬如宾的场景灼伤了眼睛，忙转过脸去看着清辉：“师叔，怎么样了？”
气呼呼地哼了碧空一眼，清辉哼哼道：“还能怎么样？两个都死不了！”
“那是！”穆倾心轻飘飘地道：“你死了我们都不会死！”说完伸手去接轩辕的空杯子，却被碧空夺了，抬眼看见碧空冷峻的侧脸，一时间有些失神。
清辉早已是暴跳如雷，却愣是拿她没有办法，打吧，他打不过轩辕陌风，骂吧，他骂不过穆倾心，这二人，真是他命里的魔星！
碧空重重地将茶杯放在桌上，不明白为什么怎么短的时间，两人的关系会有这么明显的改善。只有轩辕陌风知道，穆倾心昏迷期间将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心里，所以才会……怎么看清辉怎么不顺眼。
也难怪，他说的那些话，也确实太欠了。
但一想到这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师叔，轩辕陌风觉得还是有必要劝劝这个得理不饶人的小丫头，便出言安抚道：“师叔毕竟是长辈，你与他说话客气着点儿！”
“他是你的长辈，又不是我的！”穆倾心小声嘀咕着，有些不甘心地收回了杀人的目光。
一旁的两人，却听出了委屈与撒娇的味道。
碧空背对着他们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又是满面愁容的样子：“师叔，大师兄的身子，没有大碍吧！”
“哼！”清辉老头又哼哼唧唧了半天，这才抓耳挠腮地又开始在轩辕陌风边儿上瞎转悠，嘴里啧啧称奇：“说来也真是奇了，你大师兄不仅没受伤，反而先前所受的伤还好得七七八八了！怪哉……真是怪哉……”
穆倾心正想损他两句医术不精什么的，碧空满腹狐疑地看着轩辕陌风问：“大师兄，这是……是真的吗？”
穆倾心便也看着轩辕陌风。
“是！”轩辕陌风直言不讳道：“朕体内的毒火，皆被皇后脸上的图腾所噬，而且朕查探所知，皇后亦不曾受半点影响！”
“啊？”穆倾心有些傻的气质，目光不断在三人之间穿梭。
敢情刚刚图腾吸走的是他体内的毒火，这玩意儿还能治伤？忽悠她智商呢吧？！
清辉张大了嘴巴看着穆倾心：“这也……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穆倾心回他一个白眼，轩辕陌风摊了摊手从床上下来：“朕亦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确实如此！”
碧空仍是一头雾水，显然对轩辕陌风怎么做的他完全没有概念：“那大师兄，你的伤都痊愈了吧？”
“尚未痊愈！不过，调养两日便可完全恢复！”轩辕陌风说完，走到窗边往外看了两眼：“天色不早了，师叔早些回宫歇着吧！碧空，从此刻开始，皇后的安全由你负责，下去安排吧！”
碧空沉声应是，清辉唱了声‘无上天尊’，两人便都消失在了房中。
轩辕陌风负手立于窗前，背对着她道：“皇后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穆倾心想了想，决定一个一个来：“什么叫七魂移位？”
“听闻皇后作了一宿噩梦？”轩辕陌风不答反问。
“是！”一说起这个，穆倾心的语气便冷了几分，看着他的目光也渐渐变得陌生。
轩辕陌风转身凝望她，语气轻柔犹如微风拂面：“梦到了什么？”
“梦到了你！”穆倾心直言道，他慈悲的目光让她心神俱宁：“我梦到你在山上学艺，外出狩猎时因与一猎户争一只麋鹿而怀恨在心，最后亲手灭了整个村子。我梦到你亲手杀了先皇；梦到你与先皇宠妃苟且，还因为事败而杀了她和她的儿子；我梦到……梦到我被无数的僵尸和鬼降团团围住，你在一旁冷冷看着，你说，我死有余辜……”
一口气将噩梦叙述完，穆倾心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整个人也像大病了一场般，出了一身虚汗……梦中的感觉，是那样真实，真实到让人害怕。
轩辕陌风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本欲上前安抚，踌躇了片刻，终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仍是与她遥遥相对：“凡七魂移位者，或是遭欲重创，或是遭人入梦！”
“你的意思是，有人闯入我梦中，编排了那些假象给我看？”穆倾心半信半疑，托梦这一说，居然也有人信？
“你可以不信，但这是事实！”
“好！第二个问题，你与神龙渊是何关系？”
轩辕陌风行至桌旁坐下，叹了口气道：“我原本还有一个师叔，据说当年因为不服我师父做掌门而屡次挑衅，甚至施以毒手。后来师父将他逐出师门，那位师叔便去了华云大陆自立门户，与师父为敌。师叔仙游之后，神龙渊便成了那一分支的掌门，他继承了师叔遗愿，欲将我所有门人除之而后快！”
对于别人门派的内部纠纷，穆倾心无意深究，坐到他边上到了两杯茶，接着问道：“第三个问题，与天同寿是什么意思？”
“是本门掌门嫡传的功法，据说一旦催动，便可与这天地同归于尽！”
“真的？”穆倾心张大了眼睛问他，内心羡慕不已——这么牛的功夫，学着吓唬人也好啊！
轩辕陌风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苦笑着自嘲道：“从来没有人试过，谁知道是不是唬人的？”
“嘿嘿！”穆倾心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眨了眨眼睛又问：“那……你师叔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真要为了个女人……与天同寿？’”
真要二字，实在可圈可点。
“师父临终前曾预言，说我将会是历代掌门中，最有可能施展此术的人。为此，他还很有些后悔将掌门之位传给了我！”
穆倾心点头，人之将死其言也真。
“那……最后一个问题，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前面所有问题都对答如流，唯有这一个，让轩辕陌风微微变了脸色：“前些日子出去办事，不料被神兽毒火所伤！”
“神兽？”穆倾心的好奇心一下子被这两个字给吸引，双眼冒光地问着：“是凤凰？龙？还是千年乌龟？”
什么啊？她不该问他伤得怎么样的么？怎么反倒关心起那该死的神兽了？
轩辕陌风沮丧地想着，原来在这小丫头的心里，她的安危还没有她的好奇心来得重要。
看着她行至高昂的样子，又觉得她这样很好，便隐了不悦，满心无奈的问道：“你不是说，刚刚那个是最后一个问题的么？”
穆倾心的嘴巴一下子就扁了，一副好奇心严重不满足的样子，一秒两秒……就在轩辕陌风正准备投降在她可怜巴巴地目光之前，穆倾心挥了挥手，无所谓地道：“算了，我回头自己去查《神兽典籍》！”顿了顿，想起《神兽典籍》在皇宫密室里，便又心虚的反口到：“你能让十一拿过来，借我看看吗？”
“我明日便让他送来！”轩辕陌风哪里想得到那么多，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差点就把荼藜兽三个字说出口了，若真是那样，以她的聪明机敏，不可能猜不出个中曲折。有些心思，他自己尚未弄懂，便不想让她过早知道……
该问的问题都问完了，不该问的……穆倾心‘看’着轩辕陌风，犹豫着该不该开口问他，轩辕陌风低头沉思，踌躇着要不要先行解释……
两人相顾无言，枯坐了好半天，十一进来请示：“皇上，娘娘！穆夫人求见！”
叶清涵要见，自然是见自己的女儿！
“知道了！”轩辕陌风随口应道，十一闻言又退了出去，少顷，轩辕陌风站起身来开口作别：“闹了一天，皇后早些歇着吧！朕……先行回宫了！”
“嗯！”穆倾心淡笑点头，起身送他。走了两步，看着他的背影，她终是忍不住开口唤住了他：“轩辕陌风？”
“嗯？”轩辕陌风转身，脸色的笑容牵强而苍白。
“我只问你一次，回不回答随便你！”穆倾心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其事，一字一顿地问他：“先皇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与周太嫔是否有染？还有，周太嫔与九皇子母子二人先后暴毙，可是你下的毒手！”
终究，还是问出口了……
轩辕陌风静静看着她，眼中满是解脱的神色。就这样过了好久，他嘴角忽然上扬，眼眸忽然闪亮如星辰，下一秒，他转过头去不再看她，浑身上下倾泻出一种伤感的气息，他一字一句，尤为用力地回答：“父皇确实是死于心绞痛！至于那母子二人，确实是我派人杀的……”
穆倾心呼吸一滞，咬紧了嘴唇，突然难受得不知所云，居然……是真的！
她那样希望，那样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到底，是掩耳盗铃么？
“然而我杀他们的原因，并非外界所传的那般……他们该死……”轩辕陌风说到这，突然露出一脸难以言表的愤怒，他拼命克制，拼命克制，但嗓音还是该死的有些颤抖：“他们该死，都该死……是因为，你口中的九皇子……并非我父皇亲生……”
似是羞于道出这种丑闻，轩辕陌风说完以后，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些事情，就连他身边最亲近的十一都不曾知晓，天知道这些年他一个人背负了些什么？
穆倾心愕然，眼神瞬间变得朦胧起来，突然就有些同情他，原来，他对他父亲的感情那样深厚，为了维护他死后的尊严和名誉，宁愿背着淫染庶母，残杀亲弟的不堪罪名，尤其，他当年也不过才十五岁……
难怪他杀了周太嫔母子之后，还借口将周家三族抄家发配了，对于皇族而言，血统是最严重的问题，诛九族都不为过。
原本应该无忧无虑的少年光景，却因为身在帝王家，因为自己挚爱的父亲，而不得不背负那样血腥的过往！
片刻过后，轩辕陌风蓦地睁开眼睛，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让穆倾心伸到一半准备拥抱的双臂，有些僵硬转换了方向。
穆倾心双手有些不自然地轻抚着自己的胳膊，轩辕陌风见了，不免有些失望：“怎么？吓到你了么？”
“啊？”穆倾心愣了愣，回神想了想，有些窘迫地小退了一步：“嗯，那个……毕竟，那个孩子还不到六岁……”
虽然合情也合法，但是仔细想想，仍是觉得残忍……
“朕不想为此事辩解什么，倘若让朕再选一次，朕还是会这么做！”轩辕陌风稍微有些心寒，原本，他是没有必要跟她解释那么多的，他解释了，却无法得到她的体谅，又何必多此一举？
“我知道！”穆倾心低头苦笑，像他这样的男人，是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的吧？
“朕先走了，你……保重！”轩辕陌风说完这话，再无流恋，转身大步走了，旋即屋外传来十一的声音，高唱着皇上摆架，又是一阵跪拜唱和的恭送之声，轩辕陌风被众人簇拥着送出了穆府，穆倾心这才觉得整个世界都清静了下来，但这清静并没有维持太久，送走轩辕陌风，穆家一大家子便又折了回来，挤满了穆倾心的整个房间。
叶清涵未语泪先流，穆倾心早就做好了准备，无奈着，连哄带闹地哄好了她。
再来是其他人，无非是安抚、玩笑加胡闹，很快整个就充满了欢声笑语。
但是还有一个人，是最难搞的。
穆正一进来就被冷落了，等众人心情好得差不多了，他极为煞风景地来了一句：“都别打扰皇后了，回去吧！”
说着就准备往外走，可是其他人都没有动身的意思，不仅如此，还都一脸郁闷的望着他，穆倾心想了想，乘机调侃道：“既然你想走，便走吧！月，送国丈爷！”
话音刚落，穆家人皆哄堂大笑，穆正羞得老脸通红，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沉声训道：“一点规矩都没有！连亲都没有成……女儿家，就该有女儿家的样子，就该有女儿家的矜持！”
穆倾心眨眨眼睛：“如果我叫你国丈爷是不懂矜持的话，那你叫我皇后，岂不是为老不尊？”
可不是，要么是父女，要么是皇后和国丈，穆正这次，可算是被问倒了。
父女俩，哪儿来的隔夜仇，穆倾心早已不怨父亲了，说到底，都是她自己太任性了！
穆倾心巧笑着，起身拉了穆正在自己身边坐了，穆正双眼含泪，又是内疚，又是老怀安慰地拍了拍女儿的手。
叶清涵见了，眼泪又是一阵狂飙……
穆倾心和穆正相视一眼，都是满心的无奈，又是穆倾心出马，三下两下搞定了这个全家最爱哭的女人。
一家人围坐在桌旁，闹哄哄的，却无比温馨，自选后以来，穆倾心头一次举得自己，是那样的幸福……
然而这幸福之中，又有多少是因为轩辕陌风的坦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