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样?”忽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男音,我诧异的回头。
果然是他,李逸。
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他刚刚说什么?
好像是在问如焉。
他走了过来,俯身轻触如焉头发,帮她掖了掖被子。
一切顺其自然,又那么熟稔。
我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忘了反应。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和她?”
“她是我表妹。”李逸说。
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李逸的时候,他就是说他来找他表妹的。原来他的表妹竟然是如焉。
和李逸是朋友,和如焉是姐妹,而李逸和如焉又是表兄妹。只能说,这个世界真小。
“上次看她的情形还挺好的,怎么如今……”,李逸疑惑的问。
我将御医的话告诉他,他脸色变得十分沉重。
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瓶子,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给如焉喂下。“这丫头,肯定是把鸾凤的死归到自己身上,心里放不开。”
我看着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想了半天,才说:“她觉得自己对不起二娘,对不起鸾凤。”
李逸长叹了口气,说:“鸾凤的生母和如焉的母亲是亲姐妹,所以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本来就深厚,连进宫,也要一起,想不到鸾凤这么年轻就去了,如今如焉也躺在了这里,姑母就只有这两个女儿,要是如焉再出事,几老可能承受不了这打击。”
“如焉没有哥哥弟弟?”我问。
“有一个弟弟,小时候得风寒烧坏了脑子,如今成年了,还只能像五岁的孩子一样生活,生活不能自理。”
心里一酸。
想不到如焉家里是这样的情况。
如果以后我出了皇宫,一定要去寻到她的爹娘,多加照顾,如果能找到名医治好他弟弟,那就再好不过了。
姐姐,你怎么舍得你的父母和弟弟,快快醒来吧。
“诗雅,你好好守着她,这瓶子里的药丸每日给她喂两粒,能帮她撑些日子,我要去找神医樱涉,希望能找到他来救如焉。”李逸将刚刚那个药瓶子交到我手上,慎重的对我说。
我点头,像是看到救星一般。“神医樱涉?他能救如焉吗?”
李逸说:“我也不知道,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据说他能起死回生,如果他都救不回的人,估计这世上也没人能救得回了。”
“这瓶子里是多少天的量,每天吃的话就能保住她的命是吗?”我问。
李逸点头:“半个月,樱涉退隐江湖多年,我也没把握能找到他,不管找不找得到,半个月后我一定回来。”
我点头,叮嘱道:“好,一定要及时回来,我们在这里等你。”
他看了我一眼,随即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好久不能平静。
李逸,你是我最后的希望,你一定要把神医带回来。
“诗儿……”,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白色的长袍在黑暗中摇曳,看不清面容,只凭那瘦削而熟悉到几乎是刻在了心里的身影,足以让我热泪盈眶。
尧风,为什么每次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
而总是在所有的事情发生之后,你又出现了。
难道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吗?
我清晰的提醒自己,和你已是不可能。
你让我要如何跟你开口说这个。
白色的身影一步步靠近,一步步走进我防备区内。
直到近在眼前,我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几步。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最后握成拳,慢慢收了回去。
他低低问:“为什么?“
我知道他一定会问这句话,想过千百遍他问这话时,我该怎么回答,却总没有答案。
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答案。
为什么呢?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眼前的你,会变成他?
没听到我的回答,他重复问了一句:“为什么做了他的妃子?”
他身上散发出压迫的气息,是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既然你为了这个回来,应该是已经听到传闻了。”连我自己都想不到,我的声音可以这样平静。平静得好像,发生的那件事只是生活中很小很平常的一件。
他略显激动:“我不相信传闻,我只相信你说的,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信。”
“我……”,刚说了一个字,伪装的坚强便被打碎成了碎片,心里的委屈在他毫无条件的相信中被无限放大。
有泪水冲刺着眼眶。
我抬头望着只有零星几颗星星的夜空,让要出来的眼泪又倒了回去。
如果……
如果那晚是你……该多好。
如果,如果没有那晚,该多好。
“既然已成事实,就没有追问的必要,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这句话卡在喉咙,心痛得怎么也说不出口。转身背对他,不想看他离去的背影,就让我再最后软弱一次。明天开始,我一定坚强,坚强的和他撇清关系,断绝往来。
“诗儿,你有什么苦衷?”他问,声音里有说不出的希冀。
“没有,就算有,也改变不了现在这个事实。”风哥哥,我们注定是有缘无份。
如果那时候,我就跟你在心谷隐居该多好,我就不会经历夜府消亡,不会经历这么多的死亡和颠簸。我累了,我多想有个家。
可是我没有家,这样的孤独,连唯一可以给我家的温暖的你,我也要不起了。
风哥哥,你以后会遇到比诗雅更好的女子,会跟她相亲相爱,会有自己的孩子。你总有一天会忘了诗儿,会有自己幸福的生活。
他似乎有些接受不了,语气悲伤:“诗儿……我说了让你一定要在这里等我……回来”。
回想起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幸福的表情。
心里越发酸楚。
我也想等你回来,可惜,我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我。你堂堂一个王爷,要是让人知道你娶的王妃是我这样的,你以后还怎么做人。
风哥哥,我不能毁了你。
我也没有勇气再爱你。
“你总是让我等,我等得很累,不想再等了,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为了让我们之间断得更彻底,风哥哥,我违心说了我最难过的话。
你走吧,你的存在只会让我内疚,追悔,痛苦。
心疼得已经快不能呼吸了,眼睛被泪水模糊了一片,看不清一点东西。
我怕你再坚持一下,我都会溃不成军。
我好不容易骨气了这么大的勇气,不允许自己打退堂鼓。不想再说违心的狠话,伤害了你,更痛的是我。
走吧,再见吧,让以前的一切成灰。
半晌没听到动静,我以为他已经放弃坚持,正打算朝里走,却听到身后噗的一声,有东西倒地的声音。
急忙回头一看,果然是他,突然倒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
我着急的跑过去,捧起他的脸,嘴角的血迹鲜明。
刚刚那声音,定是他吐血的声音,心忽然碎成一片一片的巨疼。
傻人……
我哭得昏天黑地、山河无色。
直到风雷提醒我找御医,我才从激动紧张中回过神来。
幸好他只是太疲惫,急火攻心所致的气血失调,并无多大问题,多加休息就会好的。
我慢慢退出了御医忙乱的屋子,一个人走在寂静的小道上,浑身很冷。
心里却很平静,好似松了一口气。先前的担心、害怕,被我一刀斩了下去。才发现,其实我是那么冷血。
和他的点点滴滴回忆,灌满了脑海,每一根神经都是他的一言一语,似乎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杜? 香。那香缭绕,挥之不去。
“小姐”,忽然身边多了一个人。
我看了一眼,“风雷”。
“我知道小姐不是这么狠心的人,这么对王爷肯定有自己的苦衷,风雷只是想告诉小姐,王爷担心小姐,为了见您,不眠不休只七日便从历城赶到皇城,整整七日没有闭过眼,如果你仔细看,他的眼睛是红的。回来之前,王爷已经赶了几个通宵想对策,就算是铁人也是吃不消的。风雷只想求小姐,好好照顾王爷,有什么事等他身体好了再说。”风雷温吞着说。
风雷性子一贯沉稳,偏向冷漠,倒是难得说这么多话。
听了他的话,心里更是不好受。
张了张嘴,终是拒绝道:“他身体一向很好,不会有事的,你们好好照顾他。”
说完,疾步离去。
回到苍穹楼,轻浅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
“小姐,王爷对你的爱毋庸置疑,即便他知道真相,相信也不会介意的,为何小姐不给他个机会?”轻浅问。
我将视线望向窗外无边的黑暗:“我从不怀疑他的爱,这么多年,他的性格我很清楚。即便他不在意,我也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轻浅叹气:“小姐,你长大了,考虑的事情比以前多了。不过,我倒希望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虽然调皮捣蛋,但是快乐得天真无邪。”
随着轻浅的声音,我似乎又回到了夜府那个上窜下跳,无法无天的夜诗雅。将夜府所有人都捉弄个遍,然后又拿糖果去一个个安慰的小鬼灵精。
那时候多单纯,多天真。
真值得怀念。
因为我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