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雪瞅着她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再也抑不住的愤怒,大声道,“上次我不敌你,你在地上留下了四个字,难道现在还是时机未到吗?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是等到我家主子被你家王爷完全掌控的时候,你才肯松口告诉我吗?”
苏亦岚黑眸中露出一丝错愕,眼下不是自己犹豫不决的时候,看着枯萎的树叶吹落至湖心,渐渐被湮没,柳眉微拧旋即纾解轻笑,矮身作揖绕过妙雪欲离去。刚走了一步便听着后头唤着“哑奴”二字,虽不喜欢,因为是妙雪叫住自己,苏亦岚没有思索立马转身,没提防脖际泛着一阵一阵的剧痛。
伴着急促的呼吸,胸口传来一次比一次剧烈的抽痛,苏亦岚才恍然大悟,这个妮子最擅长的便是暗中施毒,一个不小心自己居然上当了。跌倒在地看着她那张渐渐模糊的脸,苏亦岚胸口不断起伏着,迷糊之际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清香,幸好只是普通的迷药,伸手欲拽着她的裙角,探出的手却不知何时已经跌在地上。
妙雪黯淡的清眸顿时闪过狡黠之色,俯下身子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脸,确定她已经昏厥后唇畔才绽着诡异的笑,环视四周无人冲着地上陷入酣睡的人沉声道,“什么狗屁青龙帮劫持了苏妃,亏那个栾承璟能说出口,本姑娘就是青龙帮的。瞧你一副不能说话的可怜模样,只可惜你跟错了主子。你家主子无情,本姑娘又岂能无义,今日全是你自找的,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月溶溶,绣帘低垂,轻纱帷幔在风中激荡,管弦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苏亦岚睁开惺忪的眼眸,脖颈依旧传来隐隐的痛,睁大美目环顾四周,灯影绰绰,欲起身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被绳索缚上。努力回忆,头部莫名地袭来痛,只记得昏迷之前妙雪眸露精光,定是她送自己来这里的。沉思间忽然大门被人一脚猛力踹开,只见一个穿着绯色烟纹薄纱长裙,年纪约莫三十有余的妇人在四五个身着香肩微露长裙女子陪同之下,扭动着满是赘肉的腰部走了进来。
粗壮的身影挡在前头,屋内虽掌了灯却还是有些光线昏暗。苏亦岚稍稍朝前探着身子欲看清来者,却闻着扑鼻而来浓郁刺鼻的脂粉味,一阵阵袭入鼻际,又听着充斥耳畔莺声燕语的娇笑声,腹中只觉波涛汹涌般不舒服,差点吐出什么东西,喉际觉着干涩抑不住咳出声来。
那个妇人瞧着苏亦岚一副羸弱的模样,冲着周围的女子大声一句道,“姑娘们,瞧见了吗?你们整日嚷嚷着怎样招揽客人,如今我便告诉你们,男人都爱这样的,娇喘微微,弱不禁风。”
众女子皆掏出丝巾掩着笑,外头传来各种混杂的声音,男人的、女人的、各种乐器发出的声音,苏亦岚青葡般的眸子转动着,良久才回过神,嗅着空气中愈发浓烈的脂粉味,再次轻轻咳嗽,若是自己没猜错,这里便是青楼。冷冷笑着甩甩头,妙雪这妮子没认出自己也罢了,居然还将自己送进这种地方,若自己回去定要好好教训她一番。
其中一个穿着杏黄色芍药石榴裙的女子,伸手指着苏亦岚脸看向一旁的红衫女子道,“瞧,这回咱们绮情楼来了个哑巴!”苏亦岚面色冷淡,美眸扫视一番眼前,视线停留在那个环肥妇人身上,清声道,“想必您就是这里的主人!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来了这里,不过还是想请您放了我。”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娇声笑着,苏亦岚不解地看着她们,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右侧一个身着浅蓝色素纱长裙的女子狐疑道,“秋娘,看来六儿他们这次带来的不是寻常女子。”
那为首的妇人乃是绮情楼的老鸨,人称秋娘,手绾金钏,圆润的手上涂着朱红蔻丹,一脸阴沉笑道,“姑娘,我便是这绮情楼的主人。不管你从前过着怎样的生活,那都是从前,来了这,就休想出去。姑娘还算有几分姿色,尤其是那娇嫩酥人的声音更是吸引男人,不用担心,秋娘我一定会让你成为这绮情楼的头牌姑娘。”
说罢轻轻拍了两掌,两个彪形大汉,横眉冷对走了进来,秋娘斜眼递了个眼色,不由分说二人便架起苏亦岚就朝外头走去。一浪高过一浪的乐声响彻在耳畔,粉红的纱幔窸窸窣窣从房梁垂至地面,夹着柔和的灯光,充满着暧昧的气息。
有醉酒的汉子,有将美人抱在怀中的享受温香软玉的轻浮之人,在秋娘登上正中央设好的方形台子时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饶有兴趣地听着她的话。
满室瞬间静谧,粉色琉璃灯上的流苏随风飘漾,秋娘扯着嗓子大吼,生怕离得远了后头的人听不见,伸手指向被大汉架着的苏亦岚大声道,“这个是我们绮情楼新来的姑娘,不知哪位爷想要一亲芳泽,拥着美人在怀听着她娇嫩酥麻的声音。”
苏亦岚初次来到这种地方,方才看着那些场面,早已羞得脸色如霞,又听着秋娘说出那样的话,好似晴天霹雳。她居然要将自己卖了?一连串的疑问盘旋于脑际,她可是栾承昱的妃子,如今还怀有三月多的身孕,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人群之中忽然爆出一个声音道,“我瞧着她也不过如此,还没有万花楼的婉儿姑娘美呢?不过让大爷我听一听那能酥人骨的声音,若是爷乐了,自然也会让你乐的。”
苏亦岚虽气不过恨恨地扫向人群之中,可还是神色如常,眼下逃走才是上策,反正这张脸也不是自己的,索性豁出去道,“本姑娘是被骗而来这个地方,我不是这里的姑娘,这里可有官府之人,若有的话,恳请将此事速速通报官府,我定会重谢。”
人群好似炸开了锅,笑声一浪高过一浪,苏亦岚定睛望着眼前,才知道自己犯了个多么蠢的错误。来这里的都是些寻花问柳的人,哪里有什么正义之士,看来自己想要离开还是只能靠自己。
笑声过后,又有一个长着贼眉鼠眼的男人尖声道,“依这位姑娘所言,若是哪位义士救了你,你该如何重谢?是不是以身相许?”一语道出,人声鼎沸若方才一般。
苏亦岚闻言虽然觉着羞赧,可更多的是动怒,挑眉看着眼前那个对自己语出不秽的男子,美目睁大瞪着他,手中的银针不偏不倚刺向他的肩膀,顷刻便听着他哭爹喊娘的求救声。
两旁的汉子见状立马紧紧攥着她的手,苏亦岚使劲浑身力气翻身一跃,越过二人头顶径直横退扫过他们的脸颊,不一会儿便听着“砰砰”两声闷响,方形台子顿时坍塌了。在一旁观战的姑娘们都吓得脸色铁青,秋娘见着自己辛辛苦苦砸钱命人做好的台子竟然就这样被毁了,抱着一旁的红柱失声道,“来人啊,你们之中若是有人能够将此女抓住,我秋娘不仅将她白白送给你为奴为婢,还赏钱五十两白银。”
话音刚落,肥硕耷拉着几层皮的脖际寒意森森。苏亦岚凌波微步飞向红烛焚断绳索,早已掏出腰际的软剑搁置于她的脖际,冷声道,“本姑娘方才好言相劝,你却不听。不分青红皂白将我绑了来,还想将我随便赠予他人,你好大胆子。”掠一眼三丈之上一块黑底金字写着绮情楼三字,厉声道,“想来你做这样的糊涂事绝不止这一次,我便让你的绮情楼成为无情楼。”
说罢右脚挑起地上一把长刀朝木匾直直刺去,顷刻木板一分为二,断裂在地。看着瑟瑟发抖的秋娘,唇畔掠过一丝冷笑,执剑削落她鬓下的发丝,黑丝的头发散落一地有些骇人。
扭头之际,一把泛着幽深寒意的长刀直至脖际,苏亦岚转身望去,只见一个穿着一身褐色水纹长袍的男子笔直地站在自己跟前,高大魁梧的身躯很是粗犷,隆鼻薄唇,鹰隼般的眸子很是深邃,似乎不像本国之人,眸中露着尖锐冷澈,可是嘴角却逸出若有若无的邪魅不拘之笑。
“多管闲事,”苏亦岚恶狠狠地盯着他,自己不过想教训可恶的老鸨,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趁其不备玉指轻揉,手中不知何时捡起的杏仁粒皆快速飞出。男子左抵右挡,手挥长刀急速挥舞,顷刻只见细细的屑末从天而降。
苏亦岚似是有所感触,抄起一旁青花瓷碟中的杏仁扔去,顷刻便见着数不清的杏仁飞速朝他身上刺去,温婉似水轻笑道,“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天女散花。”言罢手绕粉色纱幔足尖点滴轻盈之上,男子闪身躲过袭击飞身上前抓住苏亦岚的脚牢牢不放。
苏亦岚用力踹着他的胸口却怎么也没用,男子扼住她的脚踝处笑吟吟地看向老鸨道,“你说话可算话。”秋娘点点头,瞧着苏亦岚嗜血的眸子顿时吓得连滚带爬闪到一个安静的角落里。
“放手,”苏亦岚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厉声道,“再不放手,我便不客气了。”男子一把将她扯下,揽住她的腰际目光灼灼道,“你若再那样说,我便只能对你不客气了。不是说你们中原女子温柔似水吗?怎么竟也如此泼辣,不过我喜欢。你若跟了我,少不了你的好日子。”
苏亦岚闻言再也抑制不住心中不快,朝着他的腕际狠狠咬了一口才放开。男子立马松手捂着痛处,眉头紧蹙。苏亦岚脸上浮现得意的笑,细步朝后退去,丝毫没注意脚下一空,直往下跌去,刹那间心弦紧绷,蓦然间一双有力的大手将自己稳稳地接住。
眼前抱着自己的男子虽罩着面具,可苏亦岚瞧着他耳垂之下有一颗黑痣便已心下明了,眸中蕴着泪花,低声道了一句,“大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