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尔努努嘴,不以为意,一头栽倒在脸盆里扑棱着洗了把脸,接过忆昔递来的帕子摸了摸,就坐在梳妆台前,坐等上妆。
“娘娘,今天我们要先去皇后娘娘的敬思殿去请安。皇后娘娘贵体初愈,听太医说是脑袋磕石头上,已经神志不清了。不过这些话也只是我们这些宫女太监私下里嚼嚼舌根子罢了,您瞧着就这消息一传开,这些个娘娘们一个个大清早,眼巴巴的都朝敬思殿奔着去了,都想着这皇后娘娘得了失心疯才好,她们抢这个后位。”忆昔嘟着嘴,罗嗦了一大堆。
敬思殿。
卓尔被忆昔扶着坐在一大堆妃子的后面,座位向来是有身份地位之分,卓尔虽位列妃位,是南宫将军的义妹,却因为出身布衣,所以卓尔的位子排在靠窗户口,入秋已经两个多月了,眼看已经快初冬了,窗口的冷风一阵阵的吹进来卓尔缩了缩脖子,站起身来。反正皇后没来,只有一个掌领的秋心姑姑站在一旁侍候各位主子。
“我说秋心啊!皇后娘娘凤体究竟如何?什么时候出来啊?”显然有个坐不住的主儿,已经冒尖了。卓尔抬头一看,便识得是选秀那日军机处冯坤的次女冯芊落,十八九岁的模样,即使对秋心这个常年呆在深宫的老人也态度骄纵,这脾性倒和卓尔有些相似,卓尔不经抬头多看了两眼。
她光洁白皙的脸庞,眉清目秀,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低垂着的长长的睫毛下,像黑水晶一样闪烁着的深邃双眸,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有些冷淡,行动间女儿家娇态全无,倒是处处透着一股男子身上豪气万丈的洒脱,却又有着自己独特的空灵与俊秀!身上还飘散出一股淡淡的青草的清香……这女子大约是个急性子,武将家世出身,倒是少了些宫里女子的做作之态。
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冯芊落转头刚好捕捉到卓尔友好的目光,便三步并作两步朝卓尔走去。”芊落参见卓妃娘娘,娘娘金安。”冯芊落福身行礼。
“参见落嫔娘娘。”忆昔也回礼,扶着卓尔坐下。
“别着急,请安这种事是急不来的。”卓尔笑着看着芊落一脸不自在的样子,笑着安慰她。
“这皇后娘娘也真是……”冯芊落跺跺脚刚说了一半,卓尔就注意到秋心狠狠的瞟来一眼,当下明了,伸手阻了冯芊落的话,拉她到了一边。抬起衣袖掩住嘴轻咳道,“咳!芊落啊!在这敬思殿说话,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小声说。”说完放下手,朝芊落眨巴着眼睛,吐了吐舌头。
“落嫔娘娘还是安心等吧!今日皇后娘娘估计得些时候才能出来。”忆昔也看到了秋心的眼神,明白了皇后的用意,这是在立威呢!当初选秀之事全权由卓尔一手操办,开罪了不少人自然也得了不少人的感激。皇上寿诞之时只是立威的前奏,今日才是正题。皇后遇害大病初愈,免不了一些新入宫的妃子们蠢蠢欲动,只有长久的立威才能让她们不敢轻举妄动。
看着冯芊落忍无可忍,差点挠墙的举动,卓尔忍不住笑了笑,拉过冯芊落的手,避开秋心的眼线,指了指窗外有些阴郁的天色对她说,“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海面上暴风雨来临时的样子?”
看到冯芊落疑惑的样子,卓尔自顾自的解释道,“在海面上,暴风雨来临的前夕,海面总是格外的平静,让人心生安逸。但是每到这个时候,渔夫们都收拾渔具,守好船只不敢出海打鱼,因为他们知道,海面越是平静,意味着接下来的风暴会有多猛烈。就像现在的敬思殿,表面上大家满脸忧思,生怕皇后身体不济,后宫无主。却不知道,这是皇后在等待,等待一些人露出野心,然后杀鸡儆猴。看着吧!现在这里有多安逸,一会儿敬思殿就会刮起多大的飓风。”
敬思殿,内殿。
弦轻舞对着镜子细细的勾画着眉毛,淡扫娥眉眼含春,从此再无旧人识。轻轻叹了口气,看了看镜中自己的容颜,颜如玉又如何?终究抵不过那可已经死掉的心。
“皇后娘娘,咱们快些出去吧!那些娘娘们怕是……”宫女明玉忍不住担心,偷偷瞥了眼仅有一墙之隔的殿外。
“怕是什么?本宫从来就没有想让她们跟本宫一条心。同心同德、自家姐妹只不过说说罢了,你看看她们一个个表面上姐姐、姐姐叫的好像跟一家人似的,那个人不是巴望着我早点死!你听听那些宫里的传言,说本宫得了失心疯,我看是她们一个个才得了失心疯!一个个疯子整天做着想登上我这皇后之位的美梦,也不看看她们有没有这个命!”弦轻舞越说越气,手里的黛笔被她摔倒地上折成两半。
“让你查的这个缨络查得怎么样了?知道是谁的贴身之物吗?”弦轻舞看着梳妆台便那枚红色的缨络眸光更深。那晚在摘星楼的侧苑,她跳下湖水本想激起北辰陌的怜悯之心,没想到却搬石砸脚,北辰陌不管不顾的离开。她无计可施刚准备游出水面,就感觉脚下被人拉扯着往下拽,于是她凫下水去,便看到一个穿黑衣的人在拼命扯她的脚踝,挣扎撕扯间,这个缨络便掉了下来,被她扯在手里。醒来后,听秋心说了她昏迷之后皇上在敬思殿诛杀淡承恩,将淡云初打入冷宫的事。淡承恩一向与父亲走得很近,淡云初又和自己情同手足,她怎么可能让她的丫鬟来杀自己。那个缨络她打发人问过,那个缨络上面吊的玉珠甚为贵重,不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可以佩戴的起的,而且先前侍候在淡云初身边的宫人都被莫名其妙的理由打发出宫,或是被处死。这件事自她醒来就成了禁忌。今日她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人?要置她于死地。